柳元芷只当是燕儿瞧得不够仔细，便只是揉了揉酸痛的肩胛，叫燕儿在去院里寻。
又过了半会，燕儿才灰头土脸的从院子里回来，无奈的摇了摇头：“姑娘，院里也没人。”
柳元芷难以相信，便起了身，随燕儿一同到那院子巡视了一圈。
小院里与铺子里无异，蓬乱无序，乱得很，起初瞧着门槛干净，瞧不见入秋坠下来的落叶，也仅是因为院子里种的一棵梧桐树早就被砍去了枝桠，又直接整株乏去了。
的确是不见人影，在院子里绕了大半，才在墙角边寻到了一个刚能过人的狗洞，感情是溜了出去。
燕儿气氛，心中的不忿脱口而出：“他们跑得倒是快！若不是他们跑得快，我就，我就.....”
一时情急，也想不起下一句该说些什么。
柳元芷笑着哄了哄，燕儿那股无名火才消了去，噘起嘴喃喃：“铺子上连半个做工的都没有了，这可如何是好.....”
“别怕。”
柳元芷安抚着，转身回药铺账房的抽屉里寻数年来的账本，整整有七八本。
翻开账本，竟还有两本是空的！柳元芷渐渐有些心烦，将第三本揭开，那账面做的极乱，笔迹也十分模糊，几乎要让人认不出所记是何内容了。
更甚的是有一页，整整泼了一大滩的墨，将原有的字迹通通盖了过去。
柳元芷蹙眉，这账面显然是不大合理的。
京中无人不知仁德堂药材格外的贵，可这账上所记的价格，比其他药铺药材的价格还要低廉。
至于那多出来的银两，未必是进了谁的腰包。
柳元芷将那账本合上，又翻阅了剩下的几本，皆是找不到什么差别，更有几本，多出来了许多莫须有的赊账记录，却多年未曾有补上这笔账的记录。
着实叫人气愤！
柳元芷捏紧了拳，若是她想起的再晚些，母亲留下的药铺指不定要被折腾成什么模样。
她绝不能容忍母亲留下的药铺断送于自己的手上，故而柳元芷下了心思，定要将这药铺好好经营下去。
这恐怕是先夫人唯一留给柳元芷的了。
柳元芷十分耐心地看着一本本账本，又以赤色的墨笔轻轻勾勒出账本中出了问题的部分，若真要算起，几乎整页都被划了红。
粗略算下来，前些年的利润也仅仅是够补了这几年的窟窿。
但若是生意再这般凄清下去，用不了多久，仁德堂便要关门了。
柳元芷愁得有些头疼，去揉了揉泛疼的额角，像是困倦了，连什么时辰都分不清楚。待休息够了，便又翻起了账本，一笔一笔的画着赤字。
药铺的门被人吱呀一声推了开，柳元芷以为这商铺不会有人来，便只以为是风将门棂刮开，方才带出了声响。
柳元芷被夕阳刺到了眼，伸手去遮那日光，才懒洋洋地抬起了头，原来已经到了晌午时分。
推门的是个少年，约是十七八岁的年纪，个子不大高，更像是小了两三岁的样子，他身后背了一个竹编的筐子，装了满满的一筐药材。
身旁还跟了一个仅到少年筐那么高的小姑娘，小心翼翼的托着筐，宝贝着呢。
见柳元芷瞧他，少年竟露出了分羞涩的脸色，悄然垂下头去，隐约能瞧见脸边泛的红。
“你是来买药？还是来上工。”
虽是都不大可能，但柳元芷还是一并问了去。
少年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发，不自在的回过头去瞥筐里的草药：“不是的，不是的。我是今日与佟掌柜约了送药材到铺上，奇怪了，明明是这个时候.....”
话音越来越小，柳元芷几乎快听不到了，勉强才听得真切，知道了这少年是长期为佟掌柜送药材的。
“佟掌柜已经返家去了，仁德堂恐还要关上几日。”
柳元芷倒也是无奈之举，早些时养着的奴才一见柳元芷来查账，纷纷逃散，正应得上是树倒猢狲散了，佟掌柜落魄，其他人自然也知自己是好不了了。
如今铺上没有奴才使，只好先关了铺子，待招了伙计才好做事。
少年怅然若失，垂着的头似是变得更加低迷了，连她身侧的小姑娘好像也听出了不是什么好事，委屈的噘起嘴，晃了晃少年的胳膊。
“原是如此，打扰了。”
倒是知礼数的。
少年刚要转身离去，便被柳元芷开口唤住：“慢着，这药材留下吧。”
“不成不成，您既然用不上，总不好叫您砸在手里，我多走几家问问看就是了。”
少年推脱不已，仿佛生怕给柳元芷添了麻烦似的，结结实实的将那药篓护在了怀中。
柳元芷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耐心解释：“只是关上几日，又并非是不开了，何来砸在手里的说法？你名姓为何？”
“宋大柱！”
少年坦然一笑，露出牙来，远比初时瞧着坦率。
“我记下了。”柳元芷点点头：“日后铺上的药材还由你来送，七日后你再来，我与你商议日后送药的日子。”
叫宋大柱的少年忙是答应下来，客客气气的将药篓放于一侧，百般道谢才离去。
送走了宋大柱，柳元芷才疲累的起了身，足足坐了一下午，险些直不起腰身。伸了伸懒腰，才与燕儿一同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柳元芷做事向来利索，配得上雷厉风行这四字。
仅是两天的功夫，柳元芷就招好了三两个瞧着老实的长工，又招了几个短工，一同安置到了铺子里去。
只是仁德堂这名号再用不得，否则纵是百般努力，也是无济于事罢了。
倒可惜了这般好的名字，柳元芷轻声叹气，她倒喜欢这名字的很，无奈名声损于奸人之手。待来日，她定要堂堂正正的将写着仁德堂三个大字的牌匾挂回去。
“姑娘！”
燕儿笑吟吟地从外院跑了进来，自打外院日日讲道柳元芷始终未曾有人提起一日开始，燕儿便很少再到外院去，哪怕是去了，也要憋回一肚子的火。
“姑娘，祈公子给您下请帖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