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已经有好多天了,我的孩子。”
“好多天是多少天?”福利社里的孩子们围着他们喜欢的男人,仰着稚嫩的小脸问。
“两个月,我回来两个月了。”
K先生在格鲁吉亚只呆了短短一周就离开了,东欧的寒冷有点让人无心消遣时间到处游玩,或许这也是葡萄酒优越于其他地方的一个原因吧。
回到魔都,他想去看一个人。从机场出来K sir便直接打车去了郊外,那里一家卫生诊所是他要去的地方。
TAXI抵达的时候是一个周末的上午,伊莎正如往日一样闲暇的坐在诊所门口的长衣上埋头玩弄着手机。
“吃饭了吗?”从车门走下来的男人问。
伊莎听见汽车引擎的声音,她抬起头半眯着眼,听见那男人的问候,迎着阳光的脸上挤出一个甜甜的微笑,算是打过招呼了。
K sir在长椅一侧坐下,那边另外有一排没有靠背的长条椅子。
“最近好吗?”
又自顾低着头刷手机的女孩子光脚蜷在座位上,把圆嘟嘟的大脸埋在膝盖上,关掉手机屏幕怔怔地看着地上的空白处。
“天天就是那样啵。”
女孩手背垫着下巴,忽闪着大眼睛望着出租车离去的那个方向。
“没有去乡下出诊?”
伊莎轻轻地晃晃脑袋,动作细微得就像没有做过那个动作。她的工作日常无非两种,一个是跟着卫生所的车道乡下去给那些穷人看病,以及给新出生的小孩子打打疫苗什么的。
除此之外就是想现在这样呆在诊所里自己打发无聊来,这个月又轮到她自己一个人值班。
最近没有什么病人,确切的说经常没有什么病人,她的工作似乎也就从医务值班转而变成了看家。
也没有什么人来看她,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着,阳光明媚的一天也好,不是晴天也好,总之都是这样一天一天的过着。
“想吃什么,你带我去。”K在心里琢磨着这句话要不要说出口,但是没用多久他就决定还是不说了。
谁都知道在个偏远的郊区小镇什么也没有,一条像样子的商业街,一家称得上餐馆的地方,好像也没有几家。
“你从哪里来?”女孩又突然开口问,为的只是制造点什么动静出来吧。她一边盯着手机屏幕,一边头也不回地问。
“格鲁吉亚。”男人从口袋里掏出骆驼烟点着,靠在身后的木板墙上,对着诊所前面那小棚子外面溜进来的阳光慢慢审视。
“喝水么?”
不知道什么时候女孩子起身回去里屋拿了水出来,放在K前面的小桌子上。
“谢谢。”
两个人继续开始沉默,一个低头刷着手机,抱着双膝。一个仰面同日光互换眼神,吞云吐雾。
“人家每天都只顾着打游戏,不想理我。”
本快要睡着的K,下意识地扭过头去,原来只是那姑娘在和闺蜜发送微信消息。
他又想接着问点儿什么,但是紧接着沉寂下来的气氛又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你哥哥呢?他最近都忙些什么?”
伊莎第一次侧过脸来,大眼睛缓缓转动半圈,又摇摇头:
“我也不太清楚,他有很久没有来了。”
“你没有打电话给他?或者发信息。”
本来有继续低头玩手机的女孩子又开口:
“你有事就自己去找他嘛。”
从K sir 坐着的角度,看见秀发垂落的脖颈前那美丽的面庞上,小嘴巴先是鼓鼓地嘟了起来,紧接着又是倔强的一撇,在美丽与骄傲之间划出一抹上扬的弧线。
是时候离开了,K边想着边掏出手机,编辑好一条短信后发送出去。
在等待短信回复的间隙,他或许该说点儿什么,可转念一想还是什么不说的好。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骆驼,老练的点燃。
男人起身打电话叫出租车,K讲着电话一边漫不经心地看着诊所桌子周围的每一个物件,直到他的目光落在长凳边自己的手提箱上。
联系好出租车,K挂掉电话。蹲下身子去打开那个老旧的牛皮箱子,取出两个木盒装着的葡萄酒。
伊莎自顾低头看着那5.5英寸的小屏幕,见男人走到自己跟前,他应该是准备走了吧,刚才还听见他在打电话给出租车公司。
女孩子抬起头望着眼前的男人,肉肉的脸上再次挤出熟悉的微笑,颧骨在阳光照耀下明艳闪烁着青春。一阵风吹来,她抬手拂去遮在脸庞的细发。
K会心一笑,他多么希望时间能在2.35秒前的那一刻静止。把两支格鲁吉亚葡萄酒放在桌子上的男人轻声开口
“我该走了。”
然后顿了顿,继续说:
“忘了还有东西给你,从八千公里外地地方带来的几瓶酒,有时间再来看你。”
“我不喜欢喝酒,而且我讨厌喝酒的人。他们总是喝醉。”
“那就少喝一点,拿回家带给你爸爸有也好。”
“不,我不喜欢,也不想给他们喝酒。”
男人撇撇嘴角,眼睑慢慢垂下。
“我走了。”K弯身拿起手提箱,看着女孩抬手轻轻一扬作为告别。
男人转身离去,没有来得及等待验证伊莎会不会和他说再见。
那不重要,或许她需要一只猫。
K sir 边走边想,成天低头捧着手机这可不是多好事情,难道那位爱美的姑娘难道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双下巴已经开始向着第三阶段进展了吗。或者说第三层下巴,不重要啦,这两个说法都可以用。
想想看好像现在的年轻人都是这样,但愿那玩意能在人们手里爆炸。
“是的,或许她需要一只猫。这会对她的颈椎有好处的,当然还有下巴。我不是医生都深知这一点,她却看起来好像一点儿也不明白。”
K心里嘀咕道,一辆车呼啸着从他身旁飞过,他挥手甩甩那该死的灰尘。
下午三点多,K抵达了伊勇的汽车修理厂,那是一个更加偏僻的地方,严格的说,郊区都算不上。
见到K的到来,伊勇大老远的就跑过来想给这远道而来的朋友一个拥抱。跑到了跟前他才突然打消了这个念头,自己还穿着油乎乎的连体工作服。
“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你去哪儿了?”
修车铺老板热情的招呼来客进屋里坐,一边扯着嗓子骂人:
“看不见有客人来吗?还不去倒壶热茶,动作快点你这懒鬼!”
伊勇又回过头看看K,问今天是什么风吧他给吹来了,没有等K先生回答油乎乎的男子又自顾自地开始进入下一个话题。
“我最近得了一个宝贝,这几天就忙着倒拾它了,要不要看看?有兴趣的话我让给你,绝对友情价。”
K sir 说自己对汽车不感兴趣,而且也没有钱买。车铺里的小伙计这时候端着茶盘送过来,紧接着又一声不吭的出去了。
“你最近怎么样?”K sir问坐在一旁的男子。
“当然啦,忙着修理那台破烂是一件事,与其说是修倒不如说是改装。总之你知道的,我喜欢干这个。”伊勇端起杯子喝口茶,又吐掉半口,然后抬头继续说:
“此外就是找女人,约会也好,相亲也好,总得来说见了那么几个。”
“真是想不到,你居然会去相亲?”
“你还想不到我会修飞机吧?”伊勇狡黠的笑笑,“我下一步的计划是搞一个飞机出来,我是认真的,倒时候试飞的时候你要来,答应我。”
“我想知道你刚才说的关于女人的事,其实在三个小时前我也去见了一个女人。你说说,见了几个?有没有戏?”
伊勇又喝了一口茶,继续熟练的吐掉碎茶叶的的渣滓,然后开口:
“没有很喜欢的,不过有那么一个,起初我还是比较喜欢的。”
“嗯。”K sir点点头肆意他继续说下去。
修车铺年轻的老板告诉他那几天自己遇见一个身段迷人的漂亮女人,然后凭借自己那勃勃散发着的男性荷尔蒙很快就把她拿下了。
伊勇从来没有像那样对一个女人着迷过,三天两头就去找她玩,修车铺的生意也扔下不去管了(尽管平时也没什么生意)
修车铺精壮的年轻老板在床上对那妖娆的女人许诺,让她从明天开始别再去上班了。然后伊勇天天开着那台被他改装得花里胡哨的悍马兜风,他把她带给自己的朋友,介绍她走进自己的朋友圈。
尽管车铺老板的朋友圈拢共也就那么大,除了轮胎供应商就是螺丝供应商,再加一堆以前的焊工朋友和现在店里的几个小伙计。
但是不可否认,大大咧咧的年轻老板为人豪爽而且某方面的能力比那个都市小白领以往认识的所有打着领带、衬衣下角要掖进腰带下的男人加起来都要强出不少,只瞥一眼他短裤下小腿上那浓密的腿毛就看得出来,这家伙到了冬天是绝对不需要穿毛裤的,完全没有那个浪费的必要。
“欲罢不能。”伊勇得意的和K sir说,“如果你是个女人就会充分理解这个词的含义。”
但是这样的状况持续了没有太久,具体问题处在哪里车铺老板现在还没有想明白。大概过了不到一个星期,那个染着红头发的女人告诉他自己得去忙别的事情了,以后没有什么事情就不用再联系了。
“我觉得完全没有那个必要了。”这是女人的原话。
“兰兰,难道你不爱我了吗亲爱的?”伊勇坐在自己店门口的一只废弃轮胎上,依依不舍地拉着女人的手。
“算了吧,你身上有股怎么也洗不掉的味道。我们根本就不可能是一个世界的人。”那娘们这样说,然后用力甩开那只又厚又大的手。
“什么味道?”K sir 问。
“她说我身上一直有股轮胎的味道,我说不光如此,还有轮胎的硬度,这点你是深有体会的,很深,对吧?”
K sir 忍着没让嘴里的茶喷出来,然后笑着问她说什么。
“她骂我傻逼。”
看着一脸复杂表情推在一起的K,会修车的小伙子接着说:
“我让她滚了,用轮胎的方式。”
“太操蛋了。”
“是啊,太操蛋了。她也确实那样做了,远处一个男人开着四个轮子带着她滚了,一去不返。我猜那是她的新男朋友。”说完伊勇又吐了一口茶叶渣滓。
“你干嘛不买个带滤网的公道杯?”K sir 建议道。
“真后悔当初没把她弄死在床上,让女人高潮死应该不犯法吧?嗯?”
“可能不用,我想去你的办事房看看,我的电脑有没有新邮件。”
说完两个人先后起身,修车铺的老板摸摸额头:
“你刚才说买什么来着?我差点把这事给忘了,你能不能借我点钱先。”
“哦?”
“你看那边。”伊勇指着不远处一道篱笆上破损的地方,“前几天我试车子,结果不小心就撞上去了。”
“篱笆那头是一个牧场吗?”
“反正就是一家养牛的邻居,本来我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的,这一点我想你应该是知道的。但是不幸的是这个低级的错误确实发生了,就在眼前。”
说着伊勇走在前面给K先生引路,两个人往楼上的办事发房走去。
“撞烂一道篱笆或者铁丝网倒不是什么大事。要命的是那养牛的老头非说他家那头怀孕的母牛是被我吓得流产的,乖乖!那老头简直...你有机会真该去领教一下。”
“要多少钱?”K sir走到电脑跟前按下开机键,然后转过身看着修车的小伙子问。
“五千块,小牛的损失费加上母牛的精神损失费,那老头是这么说的。”有伊勇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本来这点钱不算什么,你刚来的时候我也说了,最近在捣鼓下面车库里的那辆破车。”
K先生打开随身拎着的箱子,拿出一捆扎好多票子:“这里是一万,你先拿着用。”
“就知道你讲义气,话说那车你真的没兴趣看一眼?”
见K先生已经开始埋头查看邮箱,伊勇自顾说着:
“老款凯迪拉克,你知道我看中这破车哪里了吗?虽然前脸和保险杠已经被毁的不成样子了,但是车上那套高保真的音响基本还是很Nice的。老实说这车就是专门为你准备的,我还特意寻了一套黑胶唱机装上了,我知道你好这口。你想想看,再加上车子原来就有的十六颗喇叭全方位包裹,乖乖!简直完美!”
“我说过了,现在可没有那么多钱。尤其是...”
“尤其是刚才你借了一万给我之后?别跟我提钱,你不知道在成就感这玩意面前,其他什么都是毛线。这么好的车停在车库里简直是暴殄天物,把他撞烂的那人简直该被拉去枪毙,据说也是个娘们。唉!女人呐!”
K先生掏出笔记本写了点什么,又关上电脑。转过身来:
“那,我就开走咯?刚好我得回去魔都一趟,那边好像除了什么比较严重的事情,我得过去一趟。不过这样又换成我欠你的了?多少钱?”
“一口价,五十万。”
“真的是...和你爸爸做的黑暗料理一样黑。行,我要了。对了,我上午的时候去看过你妹妹了,从格鲁吉亚回来的时候带了几瓶好酒,她好像不怎么喜欢,改天你去卫生所看看她,我想她会拿来招待你的。”
“我妹啊?我爹都怕她,你是怎么敢去找她的?没给你好脸色吧?其实...不知道为什么,我也有点怕她。不过既然有好酒,冒着被她骂一顿的风险去看一下妹子也不是不可以。话说你有好酒干嘛不直接拿我这...”伊勇在楼上的房间里嘟嘟囔囔地唠叨着。
K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了楼,听见他在下面喊自己车钥匙在哪儿,伊勇才从楼梯上噔噔噔地跑下去。
“怎么样?我妹夸张吧?”
“看起来不错。”
站在车库前的两个男人看着凯迪拉克,确实有点年头了,好像还有五年就得被强制报废了。
“五年?”
“准确的说是四年零一个月。”
“你要我五十万?”
“上车后你就知道了,两百万都值!绝对的百万级音质,你是行家我忽悠不了你。”会修车的精壮男子走上前去打开车门,“伊勇出品,必属精品!五年可以发生很多事,不出意外的话,到时候送架飞机给你,当然啦你有飞行护照的话,实在不行我给你当司机!”
“哈哈,很Nice。我得去魔都了,改天回来看你,还有,记得去卫生所。拜拜!”
一辆死而复生的凯迪拉克驶出修理厂的地盘,朝着魔都市区开去。
车子里放了好几张伍佰的黑胶唱盘,还有零零散散的几张爵士乐的,伊勇这家伙原来喜欢伍佰?K先生拿起一张插进唱机,一首伍佰的《枫叶》开始在车内环旋起来,伴随着演唱会现场观众的呐喊伍大叔开始了那段深情的开场独白。
没办法,伍佰的黑胶很多都是在演唱会现场直接灌装的。
“当秋天撒下最后一片枫叶......”
“去吧卡西。”自然之主的声音再次在na'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