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古斯汀咖啡馆的落地窗前，K先生沉默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两个年轻人，而对方也沉寂无言，无声的等待某种未知的结果。
听完两个年轻人的诉求之后，K先生觉得很滑稽，但是好笑之余，这事情可一点儿也不好办。
两个人中一个叫候俊，另一个叫吴爽。虽然同样是来自魔都的少年，可本质上却有着很大的差别，也很难想象这样的两个孩子是怎么成为朋友的。
吴爽请求K sir 能够赐给他一个有钱的爹，或者一个重新选爹的系统，再或者‘大佬收我做儿子’的系统。
总而言之，要有一个爹，有钱的爹。K sir心想这孩子一定是穷疯了吧，可怜的娃娃。
关于这个诉求，同伴候俊听到这家伙的想法是如此荒诞时，含在口中还没有来得及咽下的咖啡差点儿喷到对面偶像的脸上。
还好控制的及时，只是那便溏一样颜色的液体从自己的鼻腔里涌了出来。同事泪腺也受到刺激，开始泛滥出两行火辣辣的眼泪。
K sir递过面巾纸，对一旁的吴爽说
‘首先让我费解的是，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当然从另一方面讲，我本无权过问，但我还是觉得有义务该告诉你点什么’，这样的想法不止是考虑欠妥，简直是...’
K sir 顿了顿，嘬一口杯子里的咖啡。
‘除此之外，你还要考虑到从操作方面可不可行这个因素的存在，孩子，首先你得知悉这一点。’
吴爽睁大眼睛充满期待，见K sir这么说，他狐疑地问，难道不行吗？
在他的心里，这个方案实行起来应该没有太大的难度吧，而且接触过K先生的人都说他基本上都是有求必应的。
‘已经发生且已形成定局的事情，只有弥补，无法改变。正如不管造物主对我们这个物种今天的表现有多失望，但是木已成舟，情况还在恶化，他也没有办法改变什么。尽管当初是他亲手缔造了我们。’
在一旁埋头收拾好自己脸上的车祸现场后，候俊看看一脸失落的吴爽，又扭过头瞧瞧K sir 。
‘大佬，你刚才说的啥，我一句都没听懂。’
K先生放下杯子，耐心地解释到
‘他的爸爸已经是他爸了，如果你们更喜欢爹这个80年代的称呼的话那我就照着你们喜欢的说。’
然后转向候俊意味深长的说
‘而且爹这种东西，每个人只能有一个。抱歉孩子，我没有那样的能力，让你重新选择一个人做你的父亲。’
候俊在一旁怔怔的出神，K sir刚才的一番话不是说给他的，况且对自己而言，那番话理解起来太吃力了。
‘你胡说，我身边那些有着两个父亲的女孩子就多得数不过来！’候俊辩解道。
‘哦，是这样。你认识的那些女孩子，她们现在怎么样了？’
‘她们住在度假别墅里，开着上百万的跑车，一只口红都比我爹半年多工资贵。’
‘你也想像她们那样？据我所知他们或许还远不止两个爹，当然啦，你指的那种爹。’
候俊依然执着的坚持着自己的立场
‘其他的都不重要，我就是想像她们那样无忧无虑，不需要为钱发愁，不需要受别人的冷眼。’
‘可你是个男生，以后是要长大成为男人的人。你确定这是你最想要的？还有，你又将自己的亲生父母置于何地？’
候俊没有说话，此时三人又陷入了沉静。K sir 托起下巴，望望窗外的的广场，地上不知什么时候有了一层薄薄的白砂，下雪了。
‘不！不！我不甘心，凭什么？他们生我的时候有没有征求过我的同意！？凭什么我没有选择的权利？凭什么要让我出生在那样的家庭？一个没用的爹，一个只会成天哭穷抱怨的妈！’
看着雪花洒落的K sir被情绪突然爆发的年轻人一惊，将视线从窗外收了回来。同样被惊吓到的，还有恰好从桌子旁边路过的服务员，此刻他正忙着收拾地上的杯子碎片。
K先生告诉那孩子，别用那样的语气指责给了你生命的人。然后说他自己其实对此也有过疑惑和愤慨，为什么不让每个孩子的起点都一样呢？
曾经想来，一定是命运的不公平，造物主的存心捉弄。但是造物主说他没有设定过任何名字叫做的‘起点’都玩意，那是人类自己的文明产物。
是人们自己愚蠢地划分了三六九等，高低贵贱。现在也不是争论错在人还是神的时候，K sir说他自己本人也希望这件事，以及很多事横沟达到某种意义上的人人平等。
‘不！我要的不是平等！我要比所有人都优秀，比所有人都有钱！’吴爽抬起袖子擦擦早已满是热泪的脸。
‘比所有人都有钱？’
‘嗯！’候俊的哭腔还没有彻底消失。
‘包括你那位有钱的爹？’
候俊不语。
淌着鼻涕的样子苦大仇深，就像福利社里打架打输了的孤儿。
‘真是个又上进心的孩子。’K先生又托起下巴，看着欧洲广场上空洋洋洒洒的雪花，纯净而繁杂。
之后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对面的两个年轻人也是。
“好好想想你到底想要的是什么，说点儿我能做到的，好好想想，那当真是你想要的吗？”K sir又喊来服务员续了杯。
窗外的雪现在止住了，街道上成对成双的情侣和路人也开始多了起来。坐在靠窗的位置有点小冷，但是K先生好像没有太明显的寒意。
人上了年纪感知度也会下降，他看着对面两个双手交叉抱着肩膀的年轻人，不禁在心里感慨到。有人把这叫做成熟的抗压力，K sir认为那只是人活得久了，会慢慢变麻木而已。
“那个，K先生...可以先说说我的事吗？”
“哦！不好意思孩子，你看看，居然把你给忘了。你是叫候俊来着对吧。”K先生轻轻的挠挠额头，“说吧，你有什么诉求？或者说，我有什么可以帮到你。”
“我倒是不需要一个有钱的爸爸，我已经有一个既漂亮又多金的好妈妈了。但是我想，变得聪明一点。不知道K先生有没有什么办法...”
“哦，是这样...”K先生若有所思到。
“我比较笨，我的爸爸经常说我不是他们的孩子，是他充话费时候营业厅送的。”
“哈哈，营业厅可没有这项业务，而且据我记事以来三大运营商也从来没有搞过这么优惠的活动，那不是他们的经营风格。”
“那他们是什么风格？”
“炖刀子割肉的剥削。”
“哦。”
“你也知道那明明就是一句玩笑，据我所知很多家长都和自己孩子开过这样的玩笑。”
“可是我还是想变得聪明一点，这事情和这个玩笑到时没有太大关系，要从另一件事情说起。”候俊看着K先生。
“我知道自己很笨不聪明，学习成绩很差而且又不喜欢读书，我喜欢的事打游戏，电子竞技。可是就连打游戏也很差，队友都经常骂我是猪，也没有女生喜欢起这样的男生，在王者峡谷自己都保护不了的人，又怎么去保护别人呢。”说完年轻人无奈的叹口气，然后低下了头。
“那只是游戏，代表不了什么。每个人有自己商场做的事情，只是你自己现在还没有发现它们罢了。”
在K先生告知自己还有未发现的某种潜质时，候俊苦苦紧着的脸上一下子就缓和了。然后他继续告诉K先生自己想要一套系统，用智商碾压一切的那种。
如果给了我那样的系统，我一定会好好修炼的。
年轻人这样保证道。
对于K先生，他看得出来这个孩子和旁边那个疑心只想有个土豪爹的吴爽不太一样。他不太想打击这个看起来确实不怎么聪明的年轻人。
如果在学校的时候好好学习，又何尝会变成现在这么无奈的模样呢？学校的那么多门功课难道不是更好的修炼项目吗？
K sir 并没有说出口，只是自己在心里这样嘀咕。
“这次让我奋不顾身来找您的，还有一个原因。”年轻人继续开口打断了他的思考。
“哦？那是什么样的事呢？”
候俊告诉K先生，说自己在一个星期前终于叫到了一个女朋友。显然这是件好事，尽管和那位女朋友认识的方式是通过陌陌上附近的人。
那女生很漂亮，一点儿也不觉得候俊笨，一起开黑打游戏把队友坑了会被骂，那个女朋友也会帮他一起骂队友。
那种感觉是这孩子从来没有过的，对了，忘记说那女孩子叫元元。
她每晚都会发自拍给这可怜的孩子，她很漂亮，骑马用候俊的话说是这样。而且她和遗忘遇到的女孩子都不一样，她那么活泼可爱，又是那么主动。
候俊也会发自己的自拍给元元，圆圆说他是一个很帅的小哥哥呢，就是她自己最喜欢的那种类型。
在两个人开黑打过一次游戏后，元元就约候俊出来玩。那时候大概是彼此“认识”的第五天。
后面的事情，对于略显愚笨但是单纯至极的候俊来说，事情不该事这个样子的，用他物理老师的口头禅说就是——这很不科学。
后来两个人约好在一个傍晚见面，一个地铁站出口外的天桥上。
没有过多的寒暄，也没有第一次奔现时候的心跳加速，先生觉得候俊不可能没有这样的心理活动。但是候俊告诉他，自己还没有来得及害羞腼腆，以及支支吾吾和元元打开第一个话题，就被她拉下天桥。
正如前面说到的，她是个活泼又主动的女孩子。元元说他还没有吃饭就跑出来见他了，然后自然而然地，候俊问她想吃点什么，女孩子挽着候俊的胳膊走进来了一家茶餐厅。
茶餐厅，一家只有三十平米不到的茶餐厅，也没有阁楼。
“我们就在这儿简单吃一点吧，看起来应该有经济又实惠的样子呢！”候俊如实学着元元那天和自己说过的话。
候俊虽然不是很聪明，但是他比无双幸运的是，他的爹没有那么没用。
当然有用没用这个准则的衡量是非常主观的，完全取决于这个爹有一个怎样的儿子，是人才还是人渣？还是一个像眼前这样的庸才。
但是候俊的家里确实要富裕不少，父亲常年在外地做工程，母亲在一家证券公司做事。
“故事后来呢？”
当候俊谈及自己的家庭状况时，K sir 提醒他不要跑题太远。
后来服务员拿过菜单，上边只有奶茶是中文的意外，剩下所有的菜单名称和价格单位都不认识，可能是英文，也可能是法文，俄文，意大利文什么的。女生把菜单给候俊，他随手点了几个然后问元元这几个都是什么意思。、
“purple passion，紫色激情。看起来应该不错！”元元这样回答候俊。
然后两个初次见面的年轻人就坐在那里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然后元元去洗手间的时间里，不知道从哪里走出一个穿着背带裤的老头子。
他架着小提琴在候俊的桌子边演奏了一曲，那是个很有激情的调子，接着又嘀嚟哒啦，嘀嚟哒啦演奏了两首什么曲子。
候俊一个人有点不太自在，那个时候这家茶餐厅里只有他一个顾客，元元也不知道做什么一直没有出来。他低着头胡乱的刷着手机，又想起发微信给元元问她在干嘛。
“我妈妈打电话给我，喊我回家说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元元的微信这样回复到。
是的，他没有注意到女孩子什么时候从洗手间里出来，而且没有和她打招呼就走了。重点是候俊根本没有看见她从这屁股大小的茶餐厅里出去。
候俊说那好吧，又问什么时候下次一起出来玩。那个叫元元的女孩子没有回答，应该是在和她妈在忙重要的事情吧，也可能是她爸死了，毕竟以前女孩子和他说过她爸爸的身体很不好。
应该是她爸死了，要不然不会走的这么着急的。肯定是这样，对，她爸死了。
候俊又拿起手机开始编辑：你爸爸他...
在考虑要不要发死了这样的字眼时，身后一个服务员过来拍拍他的肩膀，问要不要把账先结一下。
“哦，多少钱？我们点的菜好了吗？我等了好久了。”
“先生您刚才只点了三支小提琴曲，并没有点菜啊。”
“啊？”候俊有点尴尬，原来元元的英文也这么差，连菜名和曲子名字都分不清楚。
“好吧，好吧。请问多少钱？”
“先生您好，您本次一共消费三千五百块。”服务员十分客气地回答道，那是候俊二十几年来见到过的最有礼貌的服务态度了。
“这么贵？”
服务员用一个带有半点无奈的微笑告诉他：是的，就是这么贵。
候俊埋头翻着自己的钱包，“付花呗可以吗？”
“可以的先生。”
那位很有礼貌态度很好的工作人员耐心的带着他付清款后，候俊就自己往地铁站走去。
路上又想起了什么，于是赶紧拿起手机打开微信。那条编辑到一半的信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发出去了，他又赶忙问元元，她的爸爸到底有没有事。或者说她爹到底死没死。
“看到信息请回复，我很担心你。爱你，元元！”
一个血红色的小圆点带着一个感叹号出现在屏幕上。
我一定是惹她生气了，刚才那么问是不是不太合适？现在好了，她都把自己拉黑了。
对此，候俊开始思考，如果自己聪明一点，就不会把事情搞砸，如果自己认得菜单上面的外文，就不会尴尬，还可以带着元元去爸妈经常带他去的那家法国餐厅共进晚餐。
可是现在自己却因为用词不当，惹她生气了。不管怎么说，她可是自己的第一个女朋友啊！第一个夸自己帅又不觉得自己笨的女孩子，而且她又是那么活泼可爱。
自己真的是，太不应该了。
现在要怎么办呢？候俊才意识到自己都不知道元元家住在哪里，又不能去她们家找她，然后给她道歉，也不能去看望一下她那个不知道死了没有的老爸。
“如果我能聪明一点就好了。”
候俊又和K sir说了那句从茶餐厅出来后自己在路上感慨过很多遍的话。
“这么说来，情况确实有点糟糕。”K sir送上一个眼神表示自己对这孩子的同情。
“他不听我的，我和他说那姑娘就是一托。”一边安静了好久的吴爽听完同伴的叙述后，终于忍不住插了一句嘴。
自己的事情好像可以先不想了，但是眼下发表出自己的看法是比较重要的，对于自己朋友的这件事。
“天知道这世界上叫元元的女孩子有几个是自己的真名。圆圆、媛媛、源源、园园、沅沅......”
“反正我想着变聪明一点，所有的事情就都会好起来了。你们俩不这么觉得吗？”当事人抬起头看看自己的同伴和偶像。
吴爽吴爽好像对自己吃了闭门羹还有点不太自信，他弱弱地问K先生：
“这个，可以吗？”
“当然可以，只有是你们真正想要的，我都可以如你所愿。”
咖啡馆窗前坐着的三个人第一次同时露出了会心的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