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深呆愣着想要寻找依靠,但是蓦然发现,在身边已经没有什么人可以依靠了。
纵然是唐倩的朋友梦洁,也对他并不看好。
“呵,都看不起我的声音呢……”唐深自嘲地笑了笑,毕竟他的确像个怪胎,别的男生在十二三岁的时候都变声了,只有他,还像小时候那样说着话。
渐渐的,他也发现了自己和别人的不同,以前很爱唱歌的他,现在不敢在同学朋友面前开嗓,话都一下子少了太多。
这无疑就引来了那些老喜欢欺负同学的“校霸”的冷嘲热讽。
大概他们也不知道他们说的话有多难听,唐深为此差点患上了抑郁症,好在最紧要关头,唐倩请假回家开导了他整整三天,才最后扳回了他的神智。
唐深到现在想起那个画面时都打了个冷颤,为自己那些灰黑色的想法感到不可思议和莫名的害怕。
唐深是很自卑,但是在他自卑的躯壳下其实还有一颗炽热的心,他懂得那些道理。
也就是说,现在都他,不偏执,没有精神疾病,除了很封闭自己以外和常人没有什么大区别。
当然除了声音之外。
唐深其实就是不愿意承认,但是打心底里说,他离认命也不远了。
他必须找一个方法远离这样的他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他想逃离,不仅仅是那副枷锁,也有逃离那些不公的眼神的意味。
但是他唯一不会逃的,就是他自己的内心。
“去别的地方了,是不是就会好一些,不会那么伤痕累累了?”唐深自顾自地嘀咕着,却未曾料到,在门外的梦洁把这一切的一切都听在心里了。
梦洁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一阵难受,但顷刻间就恢复她那种很可爱的状态:“哼,谁要关心这个傻子啦?也就是倩倩才会那样让我关照他了!”
梦洁也没有等多久,唐深就让她过去一下了。
“梦洁姐,我想出国留学!”
谁料他语出惊人,把梦洁吓得脚下打了个趔趄。
“你说什么?!”梦洁声浪变高,微微的咬牙暴露出她内心的不平静。
她非常的生气,她觉得自己听见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你这么就怕倩倩给你脸上蒙羞吗?!”梦洁是气红了眼,“我都替倩倩觉得有你这样的弟弟而感到不值!”
在梦洁眼里,唐深的这幅做派就是典型的怕别人了解他的身世,怕有人了解到他家世的势力眼。
“你凭什么指责倩倩,她和你父母把你拉扯大,给你钱上学,努力拼搏了多少年才有了如今的地位,你却怕倩倩给你蒙羞,你好大的胆子!倩倩和你都是一个娘胎里面生出来的,怎么差距就那么大……”
“啪——!”
一个玻璃杯就这样被摔在地上。
“你说够了没有?!”唐深的脸隐藏在阳光找不到的阴暗角落,就像他现在的处境,不被人理解,想要逃离却被人理解成怕家世为自己蒙羞,呵,这世道都是些什么人呐?
唐深自己都位置感到可悲,明明是与之毫不相干的事情,都会扣到他头上,就因为他和别人的那些区别?凭什么?又为什么?
这就是连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和谅解都消失殆尽了吗?这个社会,究竟抹杀了多少的人性啊?我又凭什么在坚持?有意义吗?
唐深低下了头,刘海遮住了他的双眸,看不出他的喜或悲,就听见他仿佛是喃喃自语的一句话:“你们又知道些什么就这样让我背锅……”
梦洁显然是没有听见这句话的,只是怒瞪着唐深,气呼呼地把手里那份资料“唰”一下甩到唐深面前,就转身摔门而出,留下了一句话:“倩倩的诊断报告,自己看着吧,还有,我对你很失望,你真就是个懦夫,高考之前给我好好待在家里,别想逃,我有的是办法把你留在国内。”
哈,赤裸裸的囚禁了?唐深为梦洁的想法感到可笑和可悲。软的不行来硬的?恐怕梦大小姐从一开始就有这个想法,只是没有合适的理由罢了吧……
“可惜梦大小姐的这个如意算盘要落空了,我可没和你商量,我只是在陈述一个即将发生的事实罢了,怎么拦我,都拦不住的……”
阳光终于打进了病房的窗户,少年的嘴角微微一扬,但是那笑容有些僵硬,或许是因为常年没怎么笑了吧,他稍微预感到,留学能够让他缓解自己的伤口,找到适合自己的路,以及一位好老师。
但是他还是有一点预料错了,去留学的那段时光中,他也并没有缓解自己的伤口多少。
……
第二天,梦洁来到医院的时候,唐深已经失去了踪影,只留下了一张便签——
“梦洁姐:
你好,我走了,放心吧,你拦不住我的,高考我不会去了,但是梦洁姐你放心,我会回来的。
梦洁姐有时候我觉得人很奇怪,为什么有的人可以本着那副君子的嘴脸站在巅峰之上俯视我这样的底层人民,而在背地里那样恶心的令人作呕的嘴脸却没人揭发,你说是不是很奇怪?
有些人因为生来的缺陷就一直被排挤排挤,呵,从来都有文章写,我们不能排斥那些有残疾的人,可是那也只是写着而已,连你这个我姐姐的朋友都做不到,我还该指望谁能够倾听我?
梦洁姐,不是我说什么,有时候你真的太自负了,认为什么事情都应该依着你的想法发展,甚至也理所当然地认为,我这样有缺陷的人,天生骨子里就不是什么好人——哪怕我是唐倩的弟弟。
你总把我这样的人所做的事情往坏的那一面想,认为我们做那样的错事是理所应当的,然而你总是忽略了我们的本心。
我真的累了,受够了这种活在偏见下的生活了,我走,不是为了抛下姐姐,我走,只是为了一个能够让我舔舐自己伤口的空缺时间。
梦洁姐,我希望你能理解我,当然了你不理解我也没关系,毕竟我在你们心中就是那个不务正业的声音不正常的怪男孩嘛?
我走了,去乌国留学,具体什么地方我会时常发消息到姐姐手机上的,如果姐姐醒了就给她看吧,让她不用担心我,我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对了,如果梦洁姐看在姐姐都份上肯帮个忙的话,能不能为爸妈好好的埋葬一下,给他们一个体面的容身之所(当然我知道梦洁姐是不会在意这样的‘琐事’的,但是如果梦洁姐能够帮这个忙,那再好不过了。)
6.1
唐深”
看着手上的那张纸,梦洁生平第一次迷茫了……
她似乎真的确实有些我行我素惯了?
此时的唐深还在医院里,只不过这次是在另一个地方——停尸间。
停尸间的墙壁上挂着一个大大的“奠”字,意味着逝者安息。
唐深是偷偷溜进来的,他身份比较敏感,所以只好以这样的方式看他父母最后一眼了。
他缓缓走到三十六、三十七号柜子前,静静地凝视着那冰冷的柜子。里面装着的也是同样冰冷的两具尸体。
唐深正好站在灯光照不到的阴暗处,碎发遮住了他的双眸,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知道那少年的手划过柜子上无比冰冷的把手,也正像他现在的心一样,没什么温度。
唐诗没有在停时间呆多久就离开了医院,他偷偷打车回了一次家,把该整理的行李都整理好了。
其实他也没有什么好整理的,就是带点衣服和生活用品,带好手机,带张银行卡和身份证就走了。
他还不忘带上他现在穿的那一件银色的飞行夹克,因为这是他在外国对他姐姐唯一一件可以传达思念的东西。
整装完毕,他就打车去机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