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钱一身麻布衣,一脸复杂的站在俞卿琴面前。
因为苗姨娘的事,俞钱泄露机密,被撸去官职,不得踏入皇城。
“小琴……”俞钱穿着普通的短衣,看着面前一身绣金飞鱼服的俞卿琴,声音里不自觉带上了点小心翼翼。
俞卿琴面无表情,盯着俞钱,没什么情绪的开口道:“俞大人有事?”
俞钱一瞬间哑然。
不过几日,俞钱像是苍老了许多,背微微驼着,气质颓然,鬓边多了几缕银发。
俞钱涩然道:“小琴……你……为父不日就得离开皇城,清清不愿意跟为父走,你可不可以……照拂一下妹妹……”
俞卿琴弯了弯唇,眼里满是冷漠。
“俞大人说笑,本官哪有什么妹妹。家母多年前就仙逝了,走前只留下了本官一个孩子而已。”
俞钱霍然抬头,张了张嘴,但触到俞卿琴目光时,瞬间说不出话了。
“不过本官今日与南苗探子有官司,说起来,倒是与俞大人有些关系。俞大人要是时间不着急,倒是可以去看看。”
俞卿琴说完便与俞钱擦肩而过。
……
本朝第一位女官与南苗细作的官司,听着就足够精彩了。还没开庭,衙府门口便乌泱泱围了一大群看热闹的百姓。
“开庭——”
俞卿琴一身锦衣,垂眸站在庭中间。
她冷淡道:“我状告南苗细作苗嫣柔,毒害污蔑我母亲,十多年来,多次雇杀手谋杀我。”
衙府前,离得近,听的清的百姓哗然。
多年前,御史夫人与人苟且被御史大人捉个正着,善妒,谋害小妾的事闹得沸沸扬扬,谁不是悄悄在背后嘲笑。便是如今,知道的人也不在少。
谁曾想竟是有隐情。
坐在高台上的大人一拍惊堂木,喝道:“肃静!”
“带犯人!”
狱卒压着一个柔柔弱弱有些狼狈,却风姿不减的女人进了堂。
苗嫣柔本来一派镇定,但看见人群中站着的俞钱,突然有些慌神,但面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只是避开了俞钱的眼神。
判官重复了一遍俞卿琴的话,抬眼看着面前看似无害的女人,问道:“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苗嫣柔背对着人群,但她还是感觉到一道复杂的眼神落在身上。她捏紧指尖,坚定道:“欲加之罪,我不认!”
俞卿琴垂眸看她,嗤笑一声。
苗嫣柔低下头看着捏紧的指尖,缓缓道:“我本就是死路一条,多一个罪少一个有什么区别?只是这事,本就不是我做的。”
俞卿琴抬头,直视着台上的判官,道:“我有证人。”
“传证人——”
一个妇人打扮的女子进了堂,在庭中央跪下来。
“见过大人。”
“免礼。你可能作证?”
女子似乎有些激动,身体微微颤抖,深呼吸了几次,才竭力平静道:“回大人的话,民妇明月,曾是俞夫人身边的婢女,后来我家小姐遇害后,民妇嫁给了一个商人。”
明月转头看着苗嫣柔,眼里满是恨意,声音泣血道:“没想到吧?苗氏,我还活着!”
苗嫣柔用袖子盖住微微颤抖的手,平静道:“我又不认识你,谈何想到没想到。”
“你胡说!”明月的声音一下扬起,几近尖利。
判官皱了皱眉,拍下惊堂木喝道:“肃静。”
明月回神,又平复了心情,才对着高台缓缓道:“当年,我家小姐被这毒妇使计污蔑与人苟且,俞大人听信这毒妇的话,对我家小姐不闻不问,甚至准备休了我家小姐。
这毒妇教唆下人欺辱我家小姐,日日在饭菜里下毒。我家小姐没吃,吃食都是外面买来的。
那曾想,这毒妇竟嚣张至此。闯进小姐院里,毒害了我家小姐……”明月的声音哽咽起来,还有深深的恐惧,“她招来了蛇虫,那毒蛇缠住了小姐,爬上小姐身上,咬在小姐颈上……”
明月说不下去,声音颤抖的几近破碎。但她看见俞卿琴冷淡的眼神,还是咬了咬牙带着哭腔,颤抖着坚持道:“小姐看着很痛苦,但还是挣扎着,这毒妇居然……居然,让密密麻麻的虫子,爬在小姐身上咬她的肉……”明月还是没有说下去,她浑身颤抖,几乎要软倒下去。
俞卿琴僵站在原地,目光看似冷淡,实则僵硬得不行。掩在袖下的手,指甲狠狠嵌进掌心,血滴滴答答地落下,也不知是刺破的掌心流下的血,还是劈了的指甲的血肉模糊。
整个场上静谧一片。
明月强撑着的声音再次响起。
明月颤声道:“后来,我抱着小小姐,逃进山里,我把小小姐藏在丛里,就引开追兵往海边逃了。最后被迫跳了海,被下海的商船救了……”
半晌,判官终于看着苗嫣柔,缓缓问道:“你可还有话要说?”
苗嫣柔仍旧低着头道:“我不认。她胡编乱造一通,怎能当真。”
明月忍不住要尖声反驳,却被俞卿琴扔出一个铜色令牌的动作阻止。
丢在地上的令牌发出清脆的声响,上面沾着星点血迹。
俞卿琴声音冷漠道:“这是战场上南苗士兵身上的令牌。”
明月从袖里掏出一块一模一样的令牌,冷笑着问道:“毒妇,你可还认得这个?这是当年我在你身上偷的。”
苗嫣柔面色不改道:“这东西战场上多的是,谁知道是不是你们捡了污蔑我。”
“可这种品级的战场上也没有几枚呢,应该还刻着名字吧?”一道让人微醺沉溺的声音传来,漫不经心。
醉弦身着绣金暗红龙袍,不紧不慢地从模糊的阳光里走近。
“皇,皇上吉祥!”
“免礼,坐下。朕来看看。”
判官战战兢兢地擦着汗,分析着醉弦的话,这到底该不该坐啊……
“朕看看,”醉弦随手拿走令牌,慢条斯理道:“唔,乌尔兰,这是谁啊?嗯?”
苗嫣柔脸色惨白。
醉弦把令牌递给身边的老太监,戏谑道:“去问问天牢里的祭司大人,圣女的令牌怎么会在我中原境内,还不小心被小俞大人捡到了呢?”
老太监一板一眼地领了旨,就要去问。
苗嫣柔深吸一口气,柔柔地笑道:“不必了,那令牌就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