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追着那缕青烟直至刻着两仪阵图的石台中央,呜咽着在其间焦躁逡巡,却不敢再前进一步。
齐晖坐在冰冷的石床上,呆呆地望着眼前的场景,怅然若失。
他最大的愿望是亲手了结皇帝的性命,其次便是遵父亲遗愿:娶妻生子,繁衍后嗣。
这两个愿望在今天之前对他来说都是奢望,只能在梦里想想。
刺杀皇帝,这个愿望的难处自不必说,就是对普通人来讲最平常不过的的娶妻生子,在他这里也是难如登天:流犯可以娶妻生子,孤儿也可以繁衍后嗣,但一个作为流犯的孤儿……
不意今天就直接实现了第二个愿望,齐晖低头看了看自己腹部,那里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异常了,可他知道,那里面藏着一个残缺的“胎儿”,女辛说那“胎儿”也可算作自己子嗣。
为了自己的小命和丹田中的“胎儿”着想,他需要尽快去寻找修仙之人,他必须修行。
搁以前他是不信什么神仙妖怪的。
可他从万丈悬崖摔下,在一个奇特的水潭里泡了一会儿,全身伤势尽消……见着了全身雪白的巨虎,山崖下的石洞中还住着一个长着蛇身,说着人话的女子,她可以变得年轻漂亮……
齐晖眼前又浮现出那张绝美的面容,识海中那个冰晶一般澄澈的人儿,那短暂的霞飞双颊,只停留了一瞬的浅笑薄嗔……
“呼噜呼噜……”小白不合时宜地进了洞来,蹲在床边,犹挂哀伤的一双大眼带着希冀紧紧盯着齐晖的小腹。
如有实质,齐晖让小白的眼神盯得浑身不自在。
他摸了摸自己腹部,回过神来,望向洞口,照进洞内的光线已经不大明亮,也不知到了什么时辰。
环顾四周,阴暗的洞府除了打翻在地的石桌石凳,什么陈设也无,显得有些阴森,突然觉得女辛也真是可怜,在这样暗无天日的洞中关了几十万年,要是自己,早疯了。
不过,要是自己……自己也活不了那么久……
齐晖不想在这冷冰冰的石洞里过夜,下了石床,弯腰穿鞋,想要到洞外看看,怎么离开。
“嗤啦……”布帛破碎的声音,不大的声音在这安安静静的洞中却格外地清晰。
齐晖动作一顿,缓缓直起身来,低头查看,这才注意到自己麻衣露脐,裤脚不掩踝,疑惑为何衣裤都小了这么多。
不过,现在却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裤子后面……好像,破了?
他转过身来,扯了扯右边的裤腿,扭头细看。
果然……后面露出了屁股蛋子……他一个人糙惯了,又穷,可没有穿亵裤的习惯。
“嗷……”
小白突然羞涩地叫了一声,如人一般伸出双爪捂住自己眼睛。
齐晖见了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起来,突然觉得这老虎甚是可爱,沉重的心事也稍去了些。
小白听见笑声,右爪挪开一些,又赶紧遮住并转过身去。
“哈哈哈哈……”又是一阵开怀笑声,“你自己现在不也光着屁股对着我吗?”
齐晖一边调侃小白,一边往洞外走,经过这么一件尴尬的事,倒拉近了一人一虎些许距离。
出了石洞,左右张望,之前被被小白从那水潭边带回来的时候,他一直横躺在小白嘴里,小白跑得又快,加上那时候他怕得要死,也没闲心细看周围的环境。
现在才总算一窥这崖间全貌。
只见山渊两壁陡峭如削,天光一线,不辨西东,左右蔓延不见尽头。不过,那宽阔栈道却是从此处洞口而始,向左边延展的。
想来,要出这九嶷渊应该是顺着栈道往前走吧!齐晖暗忖。
“我们走吧,大老……呃……小白,看天色,只怕再过一个时辰就要入夜了。”齐晖回头对紧跟在身后的老虎说道。
小白几步走到齐晖身前,背对着他蹲坐在地上。
“你背我?”
前方的虎头轻轻点了点。
齐晖想到从潭边回来的时候它跑得那么快,心中暗喜,赶忙爬到它背上。
小白站起来往栈道上走,齐晖在虎背上晃了晃才坐稳。
这么高,跟骑马一样,其实,他也没骑过马,只骑过隔壁磊叔家的黄牛……不过,骑马和骑牛,感觉应该是差不多的吧?
小白驮着齐晖沿栈道慢慢往前,时不时念念不舍地望一眼身后的石洞。
齐晖摸了摸巨大的虎头,安慰道:“别看了,快走吧,天就快黑了,你以后想来的时候再回来就是了。”
老虎无言,心里却想着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
……
小白一直不紧不慢地低头走着,齐晖见天色越来越暗,心里着急,坐在虎背上不停催促,却不大管用。
到苦灵潭边的时候,齐晖看着浓雾间树林里那些奇特的树叶,嘴里啧啧称奇,突然“轰隆”一声响,伴随着“哗哗”水声,两道幽光透过层层寒雾射了过来。
“啊,有妖怪,小白快跑!”
这一下倒挺管用,小白撒腿飞奔。
齐晖腰一闪,身体后仰,险些从虎背上摔了下去,赶忙贴下身搂紧老虎脖子。
飞虎如电,齐晖只觉得耳边风声嗖嗖,两侧山崖飞速倒退,如坐飞梭,驰骋云端。
一开始还怕像潭边那样险些摔下虎背,紧紧贴着老虎脖颈,时间久了,发觉小白奔行虽快,却极为平稳,不免心中痒痒,试着直起身来,松开紧贴虎颈的双手,居然十分安然,索性闭上眼睛,张开双臂舒声长啸……
终是少年心性,如此情境,冲淡了这大半天来积压的伤感与恐惧。
小白受到啸声感染,跑得越发快了。
这一跑直跑到月出东山,栈道已到尽头,两旁不再是峭壁深渊,依然是高山,山势却缓了许多,两山之间敞阔了不少。
辉辉月光从东边巍峨高耸的山巅倾泻而下,照得黑幽幽的山谷朗朗清清。
终于不再总是天光一线,云横雾锁的衰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