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姑娘们要赎身,那可是伤了花满楼的元气。
这一次白霓裳赎身,可是花满楼的福气。
只要知县高兴,花满的生意就好,生意好不愁没姑娘没银子赚,正好把白霓裳这块臭石头给扔出去,而隗南山是西城的红人,讨好了隗南山就是讨好知县,这么简单的道理,花满楼自然通晓,于是她做出了个惊人的决定——白送。
带着盘缠,抱着琵琶,白霓裳就到知县边上的破宅子找相公。
往日,破宅子里是没有人的,今日大不同,连同师爷在类的一帮衙役捕快二十余人,正围着几缺胳膊短腿的八仙桌,吃着花满楼送来的酒菜,围着大功臣隗南山奉承,灌了不少酒,晓得隗南山海量,不然早就倒在了桌子下面。
“瞧瞧,这是谁来了,这不是花满楼的白姑娘么?”
“哎哟喂,这姑奶奶怎么来这儿了?”
“去去去,瞎想什么,往后得叫隗夫人,你们不知道吗,隗捕头已经为白姑娘赎身了。”
师爷姓段,排行第十,本来叫段十,其嫌段与断不好听,也就不要了这个名讳,入书院当了先生,逢人前后都称为师爷,时间一长,知县便请过来当师爷,成了名正言顺的段师爷。人姓段,说起话来也断尾,他只要接上话,衙役们就接不上下一句,也不敢接,谁接谁倒霉,段师爷会讲三天三夜的道理。衙役们背里给他取了个名:段犟牛。
隗南山忘记赎身一事,在花满楼也就随便说一说,这姑娘还当了真,笑道:“既然来了,那就给兄弟们弹一曲吧!”
夫唱妇随。
白霓裳的琵琶响了起来,听得在场的男人热血沸腾,羡煞隗南山。
“再来一曲。”
隗南山有些醉了。
段师爷上前道:“隗兄弟,不能再弹了,弟妹今儿上门,好歹也是新人,再也不是花满楼的姑娘了,这曲,也不是常人能听的,赶紧请进屋吧。”
白霓裳不请自进,她铁心跟这个男人,自然知道场面上的事,男人要面子,怎么可能低三下四的上前讨好,更何况他现在名声在外,进了屋,才知家徒四壁,也不嫌弃,打扫了屋子,整理了床铺,端庄地坐着。
“师爷师爷,知县大人叫你回去,州府来人了。”
县衙当值的衙役站在门前大喊。
段师爷打了个饱嗝,走到隗南山跟前,拍了拍隗南山的肩膀道:“兄弟,大人找我有事,我先行告退了,你们尽管喝,这顿我请,别客气。”
隗南山便与段师爷手挽着手,走到院门前,踢开一根断木,笑道:“师爷慢走。”
段师爷道:“留步留步。”
出了门,转了弯,段师爷便进了县衙,见正堂无人,就由侧门而入,到了内堂,进了门,只见一身穿官服之人坐在正座上,知县坐在次位,急忙上前行礼道:“参见二位大人。”
何正先道:“师爷来得正好,这位是州府堂上的主薄张大人,特来传令,你速将这文书收好,另行回函,盖上印信,叫账房拿红利过来。”
上一级差员到下一级办事,会携带公文,而下一级收到公文后,会书写新函“收悉”,并给公差几两辛苦费,公差回去后会说几句好话。这州府堂上的主薄,那可不是一般的公差,是知府的心腹,参与机要之事。
段师爷领了差,来到账房与先生商量。
“九爷,来了位州府的主薄,给多少红利?”
“你是师爷,怎问起我来了?”
“往常给差官的红利,都是叫他们自个儿去,也就几两银子的事,今儿大人叫你我二人伺候着,想必这红利不能少给,这要是得罪了差爷,大人就遭殃了,大人日子不好过,你我还能好过。”
“话这么多,你倒是说给多少?”
“五十两。”
“等着,我这就取银子。”
二人一前一后,用托盘捧着一锭大银,来到堂上,那主薄也不客气,收下银子,客套几句,离开了县衙。
何正先擦着脸上的汗,少了银子不说,这州府带来个难差。
要人。
往往都是上一级往下一级塞人,这一次倒好,州府的衙役都忙大案,要从各县抽调人手,最少一个,西城是小县,给了五十两红利,主薄也就开了口,让何正先三日内差人到州府听差。
照理说,随便派一人去就行了,但何正先是要面子之人,州府这次肯定是遇上麻烦了,派的人去争不了脸面,知府一不高兴,那就得花大把的银子孝敬,要是高兴了,说不定还能赏银子,往上说一声,进京当差也不是难事。这何正先做着官梦,想着难题,躺在太师椅上,小妾急忙上来捏胳膊捶腿,快得不亦乐乎。
“大人,在下有一计,能解大人之忧。”
“快说。”
“隗南山是个能人,不如派他去州府,这次他办了三件大案,知府定是赏识,如办不成事,也就不用回来了,办得成你脸上也有光,不过——”
“不过什么?”
“今儿白姑娘赎了身,还住在那破屋子里,不如先赏隗南山一座小院,让白姑娘先住进去,这隗南山要是不回来,这白姑娘不就成了——”
“妙,实在是妙,师爷这一箭双雕之计,简直太妙了,那就东巷的院子。”
“那可是大人最喜欢的院子。”
“怕什么,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这隗南山万一办不成事,嘿嘿。”
“大人高明,属下这就去办。”
房子和女人,不就是男人们奋斗的目标吗?
破了三件大案后,隗南山有了名,有了女人和房子。
还有了知县大人的坐骑白虎驹,和镇县之宝铜铃刀。
隗南山笑了,笑得很邪性,笑得让白霓裳有一丝的不安。
“明儿我就要去州府办事了,你在家里等我。”
“你走了,他们定会欺负我。”
“谁?”
“知县白白送你宅子,又送你马和刀,定是有阴谋,这马是名马,价值连城。”
“说得也对,他这意思,是不是让我骑着马拿着刀,以后就不用回来了?”
“相公这一走,他不就住进这里了。”
“嗯,那好,你就随我一同前往州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