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无云,清风无尘。
屋顶站立的少年睁开眼睛,挥旗而动,挥杆而行。
呼啸之声浩荡,转旗而挥,行旗八转,步伐交替,直走横行,一步停,六步刺。
行如影,步如疾,黑眸闪光,断臂重聚。风之臂膀控风御旗,臂犹如乱魔舞旗,一步踏空,半步转身,一刺一挥,白旗黑杆,有风无影。
半个转子(半个月)过去,左脸伤疤的少年从内心苍白转变。
最初,少年的时光犹如机械,除了给某人做饭,其余时间他都在这里矗立,右手举旗,白旗飘飘,黑袍被风吹动,残破的衣摆在风中摇荡。
连眼睛都是许久才眨一次的他看起来就像是一棵树或者说是座雕像,不畏风雨也不畏日晒,他就在这里站着。
七个星月(七天)后的清晨,少年半梦半醒,天边飘着淡淡的薄雾,也飘着淡淡的紫霞,团团的是雾,片片的是霞,各不相同却有着同样迷离的层次。
少年清醒,迎着朝霞缓缓抬头,黑褐色的眸子倒出一点微光,而在下一刻,眸子随着视线往下黑褐色的眸子重新无光。
机械式的一天从制作早餐开始,做好早餐,走出小屋,少年又站回了那个熟悉的位置。
刚刚站立,希岸开始思考,思考什么?
“我还能做些什么?”
“我又能做些什么?”
……
无尽的自问是无尽的折磨,越是去想就越是陷入其中,只是他又能做些什么?徒增忧郁罢了。
下一个做饭时间很快就到,纵身一跃又走进小屋,再次出来又是一跃回到原位。
有趣的是,这次少年换了一个自问方式。“我没能遵守我的誓言,我有罪。”
“我没能力去实现我的复仇,我空妄。”
……
可怜的他就这样反复自语,如果说有什么变化,那也只是语言的变化。
“我没有热爱生命的心,我残暴。”
“我没有平和的心,我暴躁。”
“我没有求知的心,我做不好奥术使。”
在这灰色的自问下,一颗苍白的心逐渐变成灰色。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这可怜的少年一直都是如此自语。
又是七个星月,左脸伤疤的少年最终接受了自己弱小无能的事实。
当然他还承认了许多,比如他承认了自己身为野人却不热爱生命的事实,又比如他自知没有一颗怜悯之心,再比如他发现自己的心是如此接近野兽的无情。
在没有规则束缚后,少年把理智放下,现在的他是如此真实,真实到让他遗忘过去的自己。
夜色靠近,天边犹如纵火燃烧,少年抬起头,黑褐色的眼睛看到了叶落乌啼,棕色的尖耳微动他又听到狼啸兽吼,这一刻他是多么想要呐喊。
只是残存一点理智的他还在犹豫,他告诉自己:“我不能像个野兽那样。”
“想要咆哮,那就让这片森林颤抖,没有谁可以阻挡漆黑的灵魂,这就是我们最原本的模样。”魔女的声音在他耳边环绕,随即金发紫眼的某人从暗影走来。
一步踏出,黑色结晶的靴子接连着黑色的皮质长裤,细腻的符纹密布,腰带透出金属光感,在腰带细腻的符纹中间是一只紫水晶的符纹之眼,符纹之眼接连,其上是暗紫近黑的亚光袖衫。
少年带着极致的冷漠回头,紫眼与褐眼相对,瞄过一眼少年又把头转了回去,张开嘴,胸腔随着吸气逐渐扩张,等到极致,原始的吼声在这里绽放。
魔女微笑,展开手臂向后倾倒,随着倒下,暗影覆盖,消失无踪。
孤寂的小屋上,在无人注意的这里,一只漆黑的蝴蝶顺着少年的咆哮飞向天空。
待到纵火燃尽,云的余晖被暗影覆盖,黑夜就此降临。
极度的情感随着咆哮远去,一步跃起,白旗甩开。在黑暗之中,呼啸的风声随着少年挥旗而动,走影的步伐又因为源自胸腔的吼声而轻。
一动一静,眸子亮光,暗夜的野兽正在发笑,此刻的少年是如此清醒。
一步一挥,黑发披散,暗夜的恶魔不过如此,此刻的少年已如同鬼魅。
一白一黑,脚踏暗影,口握黑杆,猎杀之步与野兽相合,此刻少年走出他的影步。
如果说原本的希岸因自己的顾虑太多而感到迷茫,那现在的希岸已经放弃顾虑,承认自己的失败与弱小。
在压抑的情感笼罩后,一种截然相反的意志在他心中诞生,“既然我已经承认自己的失败,那我还有什么可以失去?”
“既然是这样,那我为什么还要犹豫?我根本不用再去担心什么,也不用再去害怕什么,走错了什么。”
“如果错了那就重头再来!”半鬼似兽的少年这样想着,一瞬间他整个人都似乎轻快了不少。
从半蹲到站立,少年的步伐变化,一道回转,黑杆倒刺,再是一个回旋,白旗一甩即开。
又从站立到走影,追逐心中的幻影,这是属于他的步伐,八旗七刺,七停六举,他只身一人,便做到了一个整个野人猎手团的舞蹈。
暗影与幻影,鬼影与兽影,在这舞蹈,在这举旗,只可惜没有人懂得欣赏野性。
舞蹈的终末是白旗落地,少年在黑杆站立,周围的幻影化作暗影,一个眨眼,暗影化作泡影。
即刻这个少年又开始走出诡异的步伐,伴随狂风,白旗与人同行,在狂风中疾行,一个灵感划过。
“我为什么不用风来代替自己的手臂?”刚这样想着,又念道:“我既然能用暗影塑造自己,我也能用风来塑造武器!”
黑夜之中一个少年不断改变姿态,似鬼似兽又似人,三影三幻,都是他自己。
风影极速,白旗挥动,狂暴的风魔开始乱舞。
幻影奇异,白旗挥动,原始的野兽开始攻击。
暗影诡魅,白旗挥动,暗夜的野心开始跳动。
他似乎从未这样好过,或者说这就是他最为根本的模样。
三影举旗,夜尽天明。
不知何时希岸已经站回屋顶,黑杆触碰木顶,白旗飘飘,少年在此站立。
第一缕光洒落大地,驱散黑夜的寒意。
仰面站立的少年睁开眸子,看了看周围,挥了挥长袍,甩了甩身上的水露。
又抬头看向天空,微光透过薄雾,带着一点温度,带着一点水汽,清新的早晨很是不错。
纵身一跃,甩过黑杆,白旗收束,黑影直走森林。
——今天又是补充食物的一天。
独臂之人在森林行走,时而转弯,时而荡过树藤,一对尖耳微动,他时刻都在留声周围的动态。
一对眸子寻觅,在荡漾之中,希岸来到林中的溪水小泊,这里的水流很缓,很适合魔兽寻找早餐。
几只黑白的猴子映入他的眼帘,好在周围的叽喳声很是欢闹,希岸踏上在溪水旁的树杈躲避。
暗影覆盖,收敛声息,等到周围变得平静,三面长旗从三个方向降落,等到长旗插入水流,几只白面黑冠的猴子才有所反应。
它们从溪水之中缩回手,露出獠牙,一副凶恶的面庞看向希岸,随即一道道风刃随着他们的嘶吼汹汹而来。
希岸拔旗一转,三道举旗之影随身躲过风刃向它们靠近,奔疾之步横行,转瞬间就靠近这几只猴子。
这时黑白的猴子才发现他们被敌人包围,他们最为擅长的逃跑已经没有作用,又是几道嘶啼,更多的风刃打击水流。
少年微笑,猎杀之阵摆开,三人化作幻影,乱舞之势夺旗而行。
水流啼嗒,紊乱的脚步举旗而动,此刻被希岸包围的魔兽已经分不清左右。
一步六刺,他又突然停顿,在黑白猴子犹豫的视线下,六根暗影黑旗由上而来。
上有黑旗,下有猎手,九旗贯穿,就此夺走猴子的生命。
——恐惧和犹豫是他们死亡的原因。
黑旗化作暗影消散,希岸静待它们的鲜血流尽,鲜血淌过溪流,顺着小泊流去。
收好几只猴子的血肉,转头便看向从泊中靠近来巨鳄群。
黑袍少年举旗走进,溪水很浅,刚刚浸湿黑袍的衣摆,当然他不会在意这个。
他的眼中只有魔兽与如何杀死魔兽两个念头。
断臂重聚,风爪握旗,挥过白旗,一道狂风席卷,可惜狂风只吹动点点波纹。
又是挥过白旗再是一道狂风席卷,这次的风似乎更为强烈,只是它们还在靠近。
当然他不会就此放弃,独臂之人依然挥动白旗,直到旋风卷地影响它们的前进。靠近的巨鳄自然不会无动于衷,几道水涡从后方喷涌。
刚刚卷起的漩涡化作泡影,希岸见视便要逃跑,即便是他也无法对抗这群巨鳄。
只是他一跑,鳄群瞬间加速。希岸慌张,再次挥过白旗,似乎是求生的欲望足够强烈,一道龙卷吸干溪水。
此刻后方的巨鳄再次汇聚水涡,只见一道轰鸣与澎湃相聚,满天溪水开始落雨。
见视,少年逃跑的步伐更加快速,只是一只巨鳄吐息,水枪贯穿少年小腿,希岸倒地,带着不屈,他再次挥过白旗。
求生的欲望如此强烈,刚刚坠落的雨滴再次升空,这次中后方的巨鳄汇聚,水龙卷与龙卷风争锋相对,一个向上一个向下。
刹那之间,水与风二而合一,一个碰撞,水涡洒向森林两地。
狼狈的少年又要开始逃跑,可身后急速而来的几只巨鳄就要赶上。
恐惧在这里弥漫,倒地的少年在泥泞的这里爬行,几只巨鳄一口咬上他的断肢,它们似乎知道如何让猎物失去求生的欲望。
一声惨叫在这里环绕。
在这顿挫之际,八面白旗与人影坠落,风之断臂举着八旗落地,他们呈以圆环包围,在巨鳄的错愕之下,八旗暗影与狂风直刺。
他们围聚在这里,黑杆一转,鲜血从它们的头颅涌出——这个浏览过野兽习性的少年自然知道它们的弱点。
从溪旁的树梢上跳跃而下,沾染上几朵泥点的黑袍似乎并不那么威严。
挥过右手,几只巨鳄被他带走。转过身,一股比野兽还要狂野的气场在这里发散。
面前一对对竖瞳凝视,希岸再次挥过白旗,面前的巨鳄随即聚集水涡。
嘴角微扬淡然一笑,幻影之步疾走,在竖瞳的错愕下,一道道掌握黑杆的幻影刺穿它们的头颅。
——可怜的鳄群只看到了白旗,却不知是谁在掌控奥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