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记。”英语课下，顾亦然照例将笔记本推到叶寻的桌上。
一开始是叶寻要来的，他对学习没什么兴趣，对笔记更没什么想记的冲动。
就是同桌字好看。
后来也抄几笔，被顾亦然吐槽不如不记。过了几天即使他不要，顾亦然也会将“来自同桌的好意”推过来。
习惯是件奇妙的东西。
上课铃响了，下节是体育，叶寻跟着队伍往操场走，望着走在前面的顾亦然，挺直的背，自带冷淡的却吸引人的气质。
开学那天，他也是看着这样的顾亦然，站在草坪上想往前走。他用力扯他的脚踝。
他怒，他笑。
这节体育课有点特殊，没有按着惯例绕场跑，而是在阴凉地儿集合，并按单双数排成四列，体育老师笑眯眯的，不知道要干什么。
“一三两排向后转。”
顾亦然看着对面望着他笑的叶寻，面无表情。
“同学们相处了也快有一个月了，学校下周将有一次游学活动，两两为搭档，”体育老师笑眯眯的摩挲着颈上的口哨，“所以这届体育课将有一次默契测试。”
“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就是你的搭档了，
你们需要做的，就是轮流背对搭档站立，然后双手交叉放于胸前，向后倒下，
搭档接住倒下的那一放，完成后到我这来记录。”
十一班的队伍就是排座位时的队伍，所以每个人的搭档就是同桌。
大家的表情都比较放松，同桌嘛，熟悉。
顾亦然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
他走到叶寻身前，眯着眼感受着阳光灼热。面前的少年看不清脸上的神色，只有光晕，不断跳动着。
“我先了。”
等叶寻回神，双手已然扶住顾亦然的肩背，他的头靠着他的胸膛，清冷的眼闭着，嘴角勾起一道好看的弧。
他们都没有动，唯有心跳声越发显耳，噗通有力，回荡在他们周身。
顾亦然睁开眼，略带笑意的眸一下子撞进了叶寻的眼里。
慢慢抬手将面前的人推着站了起来，说道：“这么信任我？”
顾亦然动作极快，转身，向后倒，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好像身后不是刚认识几个星期的同桌，而是一道厚实可靠的墙。
顾亦然笑着没说话，看着叶寻，意思明显：该你了。
叶寻转过身。
也许是太阳的灼眼，顾亦然并没有看到对方眼中的一丝抗拒和不适。
一双手等了许久，白皙的皮肤被照的有些发红。
眼前的人姿态僵硬的要死，明显不愿意，却连向后弯腰都不曾，始终直挺挺的站着。
顾亦然搓了搓手，但并没有收回。
一分钟。
两分钟
……
五分钟。
“你不敢？”
耐心终于快要耗尽，顾亦然的声音比平时要冷了好几度。
极度不爽。
对方没有回应，也没有回头，好像美术室冷冰冰的石膏像。
叶寻早在心里大战了几百回合，痛苦的挣扎着，但始终踏不出那一槛。
不习惯，极少去相信依靠别人。后背，向来是警惕着保护的。
可是他的同桌，那么相信他。
后面没再发出声响，在叶寻以为顾亦然不耐的离开，心里有一瞬侥幸时，双肩被狠狠的向后拉，那是股狠劲，几乎用了顾亦然全部力气。
叶寻狼狈落地，屁股摔的生疼，肩膀也被扯麻了，不用看也知道此时肩膀上肯定是两道红痕。
扯下头上几根碎草屑，叶寻听得顾亦然的声音从远处传过来，
“自己去跟老师说吧，我走了。”
说什么？怎么说？叶寻很想苦笑几声，很想顾亦然至始至终就不是他的同桌。
他的同桌，就该怕他，惧他，不敢跟他说话，暗暗瞧不起他。
他总在班级里最孤立的角落，安静的，阴沉的。
而不是与他斗嘴，和他聊天，甚至认识不久就给他极大的信任。
他怕这热情太过灼手，他也无法回馈相应的感情，毫无保留。
他们的圈里，他像个太阳，他圈不住他，当他想走的时候，谁也留不住他。
哪怕只片刻，也想贪婪的享受，他走不出自己的圈，还想自私的汲取光暖。
这是不对的。
叶寻站起身，掸了掸校服上的灰尘杂草。
离开他，是迟早的事。
算是自嘲弧度的嘴角又重新挂起，叶寻走向老师的方向。
“老师，我失败了。”
天边几片云飘过来，晃悠悠的漫不经心。
太阳，不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