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影摇晃,鸟鸣啁啾。
宁安睁开眼,望着墙壁上浮动的云影,在暖烘烘的被子里伸了个懒腰,就那样静静地躺着,享受着一天最初的美好。
最先缴械投降的是她的肚子,禁不住闹,她起床洗漱后就立刻去楼下找东西吃。果不其然,一下楼就看到了萧慕坐在他寻常的位置上,连面前的早点样式都没有变化。
察觉到了宁安的眼神,萧慕抬起头来,冲着她露出了一个笑容:“早啊安安。”
宁安心脏不可察的漏跳了一拍:真要命,一起床就要接受美颜暴击。
“今天有没有别的什么好吃的吗?”宁安用汤匙搅弄着面前的粥,有些苦恼。
“昨天是谁说自己只喝露水的呢?”萧慕假装好奇,“我怎么想不起来?”
“可是天天吃这些也会腻啊。”宁安控诉到。
“那好吧,你想吃点什么,提前写好单子传给我,或者直接传给酒店,他们就会做好菜送上门的。”萧慕用完餐后站起身来,他走过去轻轻吻了吻宁安的发,“我先走了,今天可能会有点忙,晚上不用等我了。”
“谁要等你,”宁安小声咕哝了一句,却没想到被萧慕听到了,他俯下身在她耳边低语:“你啊。”看着宁安瞬间变得粉红粉红的耳朵,他眼里浮出几分恶趣味来。
宁安生硬的把视线转移开来,刻意的不去看这个人型荷尔蒙。萧慕也没有接着闹她,似乎是刚接到了什么重要信息,他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转过身来匆匆对宁安说了声“晚上见”,就离开了。
她坐在窗边,看着萧慕开着那辆她熟悉的车,在那一瞬间,她脑海中闪现出些许稀碎的片段,但是太快了,她没有抓住就已经过去了,只得作罢。
收拾好桌子,宁安觉得给自己找点事做做,她想了想,记得萧慕在第一天时给她介绍了她之前用过的画室,不过因为某种原因——萧慕没有明说,这间画室已经很久没有打开了。
在宁安的人生中,至少在前二十年内,绘画是同吃饭喝水一样的日常行为,她也早已经爱上了绘画,她享受这种创作的快乐,至少在她目前的认知内,她不认为自己会放弃绘画,而且萧慕的态度始终让她感觉到有一点奇怪,不像是追求自己心爱的人,倒像是……赎罪。她不愿意这样去想自己的心上人,在这些天的朝夕相处中,她已经大致窥得了他的冰山一角,他不像是那种会因为愧疚而去对一个人好的那种人,他很冷漠,或者说绝大多数情况下很冷漠,有种像是性格缺陷的样子。她有一个朋友是学习心理学专业的,她也曾经了解过一点相关知识,不过正因为她在这方面认知浅薄,所以才不敢乱下定义。那么萧慕,到底是有什么在瞒着自己……
*
“是按捺不住了,对吗?”萧慕盯着眼前变换的数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从早上九点半开盘开始,老萧氏旗下的几家公司,”秘书指出几条波动明显异常的线来,“数据就很古怪,看来是想要反扑了。”
“想要反扑,也得看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既然如此,我们也该还手了,有些料也该放一放了。”
“咚咚,”门被敲响。
“请进——你来了。”萧长离倚在门上,饶有兴趣的看着萧慕:“舍得来公司了?”
“只是昨天一天而已,”萧慕示意秘书退下,“得到消息了?”
“嗯。”
“怎么看呢?萧策这是要同你撕破脸了啊。”
“他?一个早该进棺材的老东西,”萧长离关上门,几步就走到了萧慕面前,“温家那面已经放出意思来准备联手压他了。”
“温家?温家插什么手?伯母会同意?”
“她不同意,”萧长离端起眼前的茶杯,被里面滚烫的水蒸气熏的微微眯眼,“但又有什么用?温家现在的掌权人不是她哥,是温言,她就算再不满,也在温家没什么话语权了。我那个舅舅惯着她,可不代表温言会纵容她在温家大事上指手画脚。”
“他怎么突然提出来要合作?”
“这一杯羹,谁不想分呢,况且他还欠了你,这样一来可以吞掉老萧氏的一部分产业,扩大自己的商业规模,二来可以帮你解决掉你的问题,也算是还了你的情。”
“这是他自己的想法,最好祈祷宁安无事,他那个弟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是绝对不会就这样轻易了结的。”萧慕冷笑一声。
“你…哎…就先这样吧,你就持续跟进就好了,主要战场在我们那面,你这次把你的心上人护好了,可再别出点什么事了。”萧长离站起来,意味深长的看了萧慕一眼,转身离去。
“我一直有个问题。”萧慕突然开口叫住他。
“什么?”
“你为什么这样恨萧策?”
“他不把我当儿子,我自然也不会把他当父亲。”
门被关上,只留给了萧慕一个空荡荡的房间。
他叹了口气,心中明了,自己虽然同这位哥哥最为亲近,但是萧长离的心思,没几个人能勘破。
…
*
这里很干净,而且材料很齐全。
正午的阳光透过纱幔在深色的木地板上映下花影,整个房间都充满着一种朦胧的意味,仿佛是在梦中,有缥缈的歌声隐约响起,长风轻轻吹动窗帘,这样更像个梦了,宁安不禁觉得有些眩晕。
原地顿了顿心神,她走到画架前,伸出手细细抚摸触感细腻的木头,入鼻隐隐有股清冽的木香。觉得自己找回了一点感觉,她伸手去旁边的书架上拿画纸,却不小心向后滑了一下,那一摞雪白的纸被洒了出来。风长驱直入,将纸吹成白色的蝶,在整个房间里旋转,乳白色的光、缥缈的歌声、清冽的木香、展翅飞翔的蝶,宁安本就有些迷乱的神经又开始陷入更深的黑暗…
接下来是什么…是手腕上,殷红的血,滴落在地板上,绽开一朵妖艳的花,花影伸出枝桠,悄悄缠上宁安的脚腕,像冰冷的毒蛇,骤然发力将宁安拖入深渊!
“啊!”宁安坐起,不住的大口呼吸着,她拿起一旁有些冰凉的水,不管不顾的直接灌了下去。冰冷的液体滑过喉腔,稍稍平复了宁安狂乱的心跳。
放下杯子,她看了看自己所在的地方——不是画室,是在客厅,在客厅的沙发上,怎么会?难不成刚才只是自己做的一个梦?
她看了看这空荡荡的房间,忽然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
“叮—报告:夫人刚才进入了画室,突然晕倒后被机器人送到了沙发上。”
萧慕听着智脑的播报,眼中满是阴霾。
“她身体有没有出什么问题?”
“经医疗系统检查,夫人脑部区域活动异常,其余并无大碍,系统给出的判断是特定场景下诱发的创伤后应激障碍。”
“现在还好吗?”
“系统给夫人注射了低剂量的镇静剂,以免夫人在不清明的情况下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伤到自己。”
“时刻监控夫人的身体状况,一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就立即向我通报。”
“是。”
调出一份病历表,他逐字逐句的阅读,看着最后那句“目前的医学手段无法对其进行治愈,只能通过干涉来缓解病人情绪”,荧屏上的光反射在他脸上,他就那样保持着一个姿势,目光深沉。
很难说那是一种怎样的情绪,后悔,恨,愤怒,心痛……种种情绪混杂在一起,让萧慕有些不知所措,他现在能做的,都无法掩盖宁安留下的创伤,他曾经想过是否要将这一切对宁安全盘托出,他知道她可以接受,但是他不想,也许是私心吧。他虽然知道他没资格替宁安做决定,但是他想,至少能让她快乐这样一段时间,不知道,也许就是最好的。或许,得要过一段时间,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他就会说出来……
“你们现在在做的那个设备好了吗?”萧慕接通了萧长离的私人通讯频道,“什么时候可以投入使用?”
“还没有,目前还没有通过人体测试实验,状态不稳,”对面的嗓音有些慵懒,还夹杂着一些旁的声音,导致传过来的音波略显嘈杂。
“你周围还有其他人吗?”萧慕微微蹙眉,“那人信得过?”
“信得过,”萧长离打了个呵欠,“那是你嫂子。”
“你现在还没起床?”
“从此君王不早朝,你懂了吗?”萧长离开口调笑到,却没有等到对面的回应。
“对方已挂断。”机械女音响起,他听着冰冷的电子音,顿时觉得有些无趣,这个弟弟从小就缺心眼,长大也没有改变多少,真是不讨喜。
“怎么了?”一个同萧慕冷淡的如出一辙的声音在他身侧响起,“公司那面有事?”
“没有。”萧长离简短的答了一句,继而转身将那个温热的躯体搂入怀中,亲昵的蹭着那人的颈窝。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将萧长离的脑袋推开,那人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将身上的痕迹盖住,“别闹了,我要去学校了。”
“对了,萧慕也是京大物理系的,你也是京大物理系的,你和他之前有过接触吗?”萧长离突然起了兴致。
听到这里,那人回头觑了萧长离一眼:“我和他不是一个实验室的,平时也碰不到一起,没什么了解。”整理好型容,他看了看表,“我走了,记得吃饭,记不住的话就告诉我,我提前给你订餐。”
“记不住,”萧长离看着那人竖的高高的衣领和扣得严丝合缝的衣扣,眸底闪烁着暗沉的光,“不如你留下来,我就不饿了。”
“少贫嘴,今天我是要去调试那台设备。”他开口,“再不能等了。萧慕那面还急着要用,我也……”最后几个字他声音压得很低很轻,萧长离没有听清,反问道:“什么?”
“没有什么。”他定了定神,“我走了,注意安全。”
听着有些怪,萧长离还是乖乖点头:“我会的,你走吧。”
点了点头,那人应下,转身便离开了。
……
“记得帮我盯着萧长离周围的情况,一有什么异常,立即报告给我。”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