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慕,来,妈妈抱。”女子温柔的笑着,看着眼前跌跌撞撞跑着的小朋友,伸出手去抱他。
小朋友一个没注意,被草茎绊了个跟头,骨碌碌的滚了几圈,滚到了女子脚下。他坐起身来,看着身上沾着的草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女子不慌不忙的把小朋友扶起来,拍了拍他的衣服,捏着他的小脸蛋说:“阿慕不要哭,阿慕是个坚强的小朋友,长大以后还要保护妈妈的对吗?”小孩愣了一下,收住了哭声,用力的点点头,分明脸上还带着泪痕,但是却语气坚定的说:“我,要,保护,妈妈,嗝儿。”话到了最后,居然还打了个哭嗝,女子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小孩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挑战,又掉起了眼泪,但是他记住了男子汉不能哭这件事,就一边捂着眼睛一边偷偷的抽泣,以为自己这样别人看不到一样。旁边英俊的男子看着母子二人,也温和的笑了。
风云突变,面前的女子骤然化作枯骨!枪声响起,她的尸体倒在血泊中,浓稠的鲜血溅上她白色的长裙,迤逦出妖艳的藤蔓。她的眼睛偏向小朋友学校的方向,似乎还是想再见他一眼。而在学校的小朋友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他在手工课上做了一枝玫瑰,想要回家送给妈妈,送给全世界最温柔美丽的妈妈。妈妈最近生病了,要吃好多的药,一定很苦吧,要不然怎么会流泪呢?
有了这朵花,在他不在妈妈身边的时候,妈妈就也不会感到孤独了。
放学了,要赶紧回去,赶快把这朵玫瑰花送给妈妈,小孩美滋滋的想,妈妈一定喜欢。
…
萧慕从床上坐起,薄毯从他肩头滑落堆叠在腰间,他斜靠在床头上,房间里黑沉沉的,没有灯。他就那样靠在床头上,看着窗外的那轮明月,月色如水,漫过万物。他就那样整夜的凝望着它,直到黑夜最终让位给黎明。
*
*
萧策看着眼前的报表,怒意横生,一把将桌上所有的东西扫落。他微眯着眼,一双眸子如鹰隼般锐利:“什么?萧唐拒绝了?”
被盯着的秘书微微颤抖,但还是强定心神:“是,他说他拒绝出席。”
“不对,”萧策手指轻敲桌面,“我了解他,他没这个胆子,那既然不是他,那就只能是他那个好儿子,我的好侄子了。”他阴恻恻的笑出声:“为了个女人,要把自己家人赶尽杀绝啊。”
秘书不敢多言,恨不得原地消失而不是在这里听这种大家族之间的阴私。
“算了,你出去吧,记得叫人过来把这收拾收拾,”萧策扬了扬下巴,示意秘书把这烂摊子收拾干净。
“明白。”
萧策站在一地狼籍中,像个战败了的君主,而周围的一切,都不过是他遗留的残骸。
*
“早安,安安。”
“早。”宁安有气无力的应答了一声。
“怎么,无聊了?”萧慕看着托着腮看向窗外显得百无聊赖的宁安,“去看电影,或者是陪你玩会游戏?”
“你今天不去公司吗?”宁安没有把脸转过来,就那样把脸嘟着,做了一个既好笑又可爱的动作,只可惜本人没有意识到。
萧慕看着她,心中满是满足:“今天休假,我没必要一定去公司,走吧,我们去看场电影。”
“去哪里啊,我们是要出去吗?”宁安有些兴奋的站了起来。
“不是,就在家里看,外面不安全。”萧慕耐心的解释。
“……那随便吧,”宁安有些恼,“你不能关我一辈子。”
“乖,等我把那些处理干净,就好了。”萧慕上前拥住宁安,亲昵的蹭着她的发丝。
宁安一瞬间想要推开他,但是又克制住了自己,已经不是三岁的小朋友了,两个互有好感的成年人之间有肢体接触太正常了,她想了想,犹豫着半搂住了萧慕的腰。
察觉到了宁安的动作,虽然微小,但是萧慕依然开心极了,这代表着宁安开始接受他了,说不定不久以后,他们就能回到最初。他又紧了紧自己的手臂,抱了抱宁安,片刻后就松开了手,他不想太过冒进让宁安害怕,让她再次逃避。
宁安与萧慕拉开一段距离,她耳朵红红的,刻意的不动声色:“走吧,我们去看电影,就看那部《神》。”
“好啊。”萧慕得寸进尺,他上前虚虚的揽住宁安的肩,“我们就看《神》好了——你想吃什么零食吗?”
最终二人手里抱着一大碗樱桃“进了场”。坐在沙发上,萧慕悄悄往宁安那面挪了一点,见宁安没有排斥,他就又挪了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宁安突然说:“我要掉下去了。”
萧慕一本正经道:“你可以坐我怀里,我怀中位置很大。”
宁安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对每个女孩都这样?”
萧慕故作沉思:“嗯……”
“嗯?”宁安音调转高,“竟然是真的?”
“嗯…我想了想,只有你。”
宁安脸又红了,不过在此时周围都黑沉沉,只有眼前的荧幕发着微微的光,看不清她的羞涩。
“我以为像你们这种小姑娘都不会喜欢这种旧时代的片子,因为没有刺激的视觉特效,也没有逼真的体感,更没有可以互动的情节……你这薯片是从哪里来的?”
宁安抱着一袋不知道从哪里拿来的薯片,嘎吱嘎吱的嚼着:“不要老是’你们这种小姑娘’,萧老师明显见老啊。”
“什么明显见老,明明只比你大了七岁而已,”萧慕用手比出一个“七”字,显得有些可怜巴巴。
“那就好好说话,”宁安顺手塞过来一片薯片堵住了萧慕的嘴,萧慕张口接住,嘴唇却不小心抿到了宁安的手指,他认真的咀嚼了半天,冒出一个词来:“甜的。”
宁安无语,借着光看了一眼手中的袋子——烤肉味,嗯,咸口的,这人,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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荧幕上的神明为了拯救爱人而肆意篡改时间线,试图改变他的结局。
“这条线的结局是无法改变的,哪怕中间出现再多的干扰再多的变故,它的终点也不过是指向死亡。”萧慕看着荧幕上闪动的场景,轻声说:“神明不是不死,它只是永生。它最大的错误就是在接近无限的生命中,无法自拔的爱上了一个卑微的沙粒芥子,而是试图以自己的私欲,来染指他的命运。”
“一种浪漫,一种男性不怎么会理解的浪漫。”宁安继续咬着樱桃,嘎吱嘎吱的,“几乎每个女孩都会幻想自己某一天在一个万众瞩目的情况下被从天而降的白马王子自这无望的人生中拯救,在自己脑海中上演一部大戏,然后继续自己平庸且无趣的生活,没有伟大的爱情,生活里只有肥胖和贫穷才是真实的。”
故事倒回到开头,一切不过是神明为了打发时间而玩的一场游戏,那种宏大的爱只是冲动在了一时,漫长的岁月里有过太多这样多的故事,它太不值得一提了,太微小了,就如同那个渺小的凡人。
“他以为他同神明是平等的爱,他以为爱是可以超越一切的,”宁安接着说,“在他心中,这就是他生命的全部意义,但是在另一个与他’平等’的爱人眼中,不过只是无聊生活的调味剂,就像一滴水砸入了海面,海面上会在那一刻起一点小小的涟漪,但是不会发生任何变化。”
“神的一场游戏,就是他的一生。在最后他垂垂老矣之时,神没有出现,它已经察觉不到乐趣了,但是凡人永远会记得,因为那是他用生命换来的。”萧慕看着屏幕,眼神却似乎透过神明与凡人看到了另一种东西,“也许在许久之后,神明会想起他,也许不会。所以我一直不喜欢这个悲剧。”
“也许吧,”宁安安静的笑着,眼神却满是悲伤,“你们都是从神的角度看问题的,很少有人从凡人的角度看。在他的认知中,他得到了神’所有’的爱,他怀着这种幻想开心的离世,他到死都以为自己得到了神全部的爱,至于是不是真的,已经不重要了,所以说,其实是个喜剧,不是吗?”
萧慕侧过头去看宁安,古人有种说法是“灯下看佳人”,确实。在朦胧的灯光下,宁安本就出众的外貌又添了几分缥缈的气质,一举一动之间都带了别样的风情。在那一瞬间,他就好像古时华国娶亲时的小新郎,烛影夜摇红,透过床边挂着的织金纱幔,影影绰绰的,望不穿新娘遮在面前的红绸。隐隐的,竟是升起了几分朦胧的醉意。
半天没等到萧慕的回答,宁安奇怪的看向他,就看到了他那双似乎能将人溺毙的眼,一瞬间竟然脑子一片空白,“啪—”最后一颗樱桃在指间爆开,发出一声小小的轻响,红色的汁水从指缝中滑落。
虚拟的宁安后退一步,仰躺在地上打滚:“他的眼睛就是海!我要在他的眼神里游泳!”
真实的宁安:若无其事的将那颗捏爆了樱桃放入口中:“走吧电影看完了我们去吃饭吧。”
看着干干净净的碗,萧慕第一次对女性的饭量产生了怀疑:“你以前都是只吃一点就饱了的,现在怎么,食欲大增?”
宁安凶狠的回到:“你闭嘴,我只喝露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