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男子明显是萧慕,但是此刻的他却又与往常不同。萧慕是个注重个人形象的人,从来不会使自己外表邋遢,可是眼前此人却略显憔悴,胡须在脸上冒出了青茬,衣服虽然依旧整洁,却有些皱褶,看着样子似乎是不停歇的在医院守了不止一夜。是为了她吗?宁安心底冒出这样一个想法,但是又很快被她毫不留情的掐灭。不可能,他有未婚妻,而且他已经明确的拒绝了她,他是没有理由这样守着她的。
“是我,你…”萧慕的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推门而入的医生打断了思绪。医生看着宁安,笑着说了声:“醒了啊。”之后又亲切的询问宁安有没有眩晕、呕吐的现象,得到否定的回答之后,医生嘱咐她按时吃药,再留院观察几天就可以出院了。宁安有点不知所措,认为这太小题大做了,不就是正巧早上没吃东西然后剧烈运动了一下,导致低血糖晕倒了吗,就算是磕到了哪里也不至于看起来这样严肃,她不禁轻声吐槽了一句:“低血糖而已,弄得这样认真……”医生注意到了这句话,面色一下子凝重了起来,他叫走了坐在一旁的萧慕,只剩宁安一个人在病房里,有些无聊。
宁安想打开自己的智脑设备看看时间,顺便向黄钟德请个假,这样下来肯定是耽误了事情,也不知道自己是晕了多久,习惯性的抬腕,却发现腕上空荡荡的一片,她又摸摸耳廓,耳廓上也空无一物。我的设备呢?难道是因为要做检查,所以帮我摘了?算了,一会问问萧老师吧,她想,自己之前不小心撞到的人就是萧慕吧,还把他衣服弄坏了,真是…有些尴尬。
“咔哒—”门被推开,又被轻轻阖上,是萧慕。宁安看着萧慕,心中虽有些疑惑,但她面上不显:“谢谢萧老师,我晕倒之前是不小心把老师的衣服弄坏了吧…对不起啊。”萧慕看她面上诚恳的表情不似作假,又想到了刚才医生对他说的话,他明了了这是什么样的情况,便模糊言词到:“没事,你没事就好,现在感觉怎么样?想不想吃点东西?”
一提到食物,宁安终于接收到了大脑反馈给她的饥饿信号,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有点……谢谢萧老师了。”
萧慕闻言便立刻点了餐,但是距送餐还有一段时间,二人相顾无言,这间病房内充满了尴尬的气氛。宁安虽是开心,但是却总是觉得有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感在其中:萧慕为什么会对她这样好?就算是老师关心学生,也不会亲力亲为到这种程度;他为什么会对自己有种别样的亲密?他不是已经有未婚妻了吗?
想到这里,宁安心中不禁泛起阵阵苦涩感:“萧老师…是有未婚妻了吗?”
萧慕微微蹙眉:“你是说徐锦年?她是我姐姐,不是我未婚妻。”说着,他望进了宁安的眼底,一双眸子里满是爱意:“我没有未婚妻。”
宁安看到了,心中一下子翻涌起了喜悦,但是她也灵敏的捕捉到了疑点:为什么萧慕看着她的眼神会这样……分明前不久他才拒绝了她。但是心动的人就在眼前,还似乎喜欢上了自己,之前的小误会也已经解开,她也没必要纠缠着这一点不放。
“萧慕,”门被推开,进来了一个极好看的女子,“这是你点的海鲜粥,喏。”说着,她看到了醒过来的宁安,开心地走了过来:“宁安?你醒了啊,这粥就是阿慕给你点的吧,怎么样,感觉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有就直接告诉阿慕。”宁安微微有些讶异,这不是徐锦年吗?那个只与自己有着一面之缘的徐锦年,为什么她会这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还对自己充满了敌意,现在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到底发生了什么?
萧慕接过食盒,似乎是有些不理解徐锦年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锦年姐,怎么是你?”
徐锦年朝萧慕挤挤眼睛:“你猜?”见萧慕明显抗拒的态度,她也没了逗弄他的兴致,解释到:“家里正巧在星海聚餐,我听到了他们在说你点了东西要送到医院,我一想就知道是宁安醒了,看他们速度太慢,我就直接开车过来了。”
“谢谢锦年姐了。”萧慕谢过徐锦年之后就径直打开了食盒,“锦年姐,你随便找个地方坐下吧。”
他打开食盒,舀了一匙粥,送到宁安嘴边,对着她温柔道:“安…宁安,张嘴。”宁安下意识地张开嘴,一匙鲜美的粥液滑入腹中,弥补了她饥饿的肠胃,而坐在一旁的徐锦年似乎是对这场面有些不适应,露出了一副“吃狗粮”似的表情,看的宁安瞬间意识到了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她急忙红着脸想要从萧慕手中接过碗自己来用,但是却被萧慕温和的婉拒了,只得红着脸一口一口的吃完了那份粥。
看着萧慕把那份食盒收起来又托徐锦年带回去,看到徐锦年与她英姿飒爽的外表极不相称的有些哀怨的眼神,宁安不禁“扑哧”笑出了声,萧慕看着宁安,也终于放下心来。徐锦年看着宁安没有什么大碍的模样,便对她说:“阿慕已经连续守了你两天了,让他回去好好休整一下怎么样?”宁安不明所以,懵懵懂懂的答应了,萧慕微微有些恼,但是看着宁安答应了,他也就不再纠缠,嘱咐了宁安几句就离开了,说他晚上就会回来。宁安想说你其实不用来了,但是看萧慕那幅“你不答应我就不走了”的模样,她最后还是允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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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慕坐在车上,眼神放空,徐锦年见不得他那幅失魂落魄的模样,便试图开解他:“人还活着,就好了,哪怕丢了一部分记忆,但是有些事物就可以弥补了,对吗?”
萧慕眼眶泛红:“如果不是…如果不是我那日提前下班,是不是我就要再一次失去她?”想到这,他眼底附上一层阴霾,眼中是浓的化不开的黑暗:“那群老东西……居然还不死心,真是该死……”
徐锦年抚慰到:“你现在不要多想,好好把身体养好,宁安那面有哥哥帮忙照顾,周围的安全系统也用的是个人安全的那一套,你不用太过担心了。”
萧慕抬眼,凤眸中满是锐利:“上一次就是因为我的失误,导致她……这一次她险些丧命,那群人,不能留了。”
徐锦年看了萧慕一眼,眼神中满是哀伤,她也再没有接话,而是默默的开车把萧慕送回了南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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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萧慕果然来了,还提着一个大盒子。宁安有些好奇,萧慕也没有买关子,打开了盒子放在了宁安可以看到的地方——果不其然是一盒满满的食物,而且一眼望去全是滋补型的。
宁安迫使自己收回目光,向萧慕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我到底是怎么了?”
她疑惑了一下午,周围人的态度,医生严格遵守的职业准则让她没有办法从中获得有用信息来解开自己的疑问,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真不好受,她就打定了主意,下午一见到萧慕就问他。
萧慕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仔细组织了一下语言,似乎是在确保自己的言词尽量的温和不刺激到宁安:“安安,你失忆了。”
“我失忆了?”果然宁安似乎没有办法接受这个事实,“我失忆?我为什么会失忆?”
萧慕解释到:“因为火灾。”宁安似乎不相信,但是萧慕却再也不肯多说一句,宁安只得作罢,将话题转向另一边:“那……我和你,又是什么关系?”
“是恋人关系,我很喜欢你。”萧慕看着宁安的眼睛,认真的说。
虽然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答案,但是亲耳听到萧慕从口中说出,她还是有些不知所措,她喃喃道:“现在是什么时间?我是说年份。”
“现在是2425年,十一月十日。”
“那就意味着我丢了其中五年的记忆?”宁安有些慌乱,“五年,这五年我发生了什么?我的课程,我的学业,我的家人和工作……这世界会不会已经变成了我不认识的模样?”
萧慕捉住宁安的手,安抚性的拍着她的手背:“不要急,不要紧张,那些事情我讲给你听。”
宁安像是溺水中的人抱住一根浮木一样紧紧地反握住萧慕的手:“拜托……拜托你一定要事无巨细的讲给我听……我已经,已经在某种意义上与社会脱节了吧……”
“安安,你不要紧张,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宁安摇头拒绝了,萧慕也不强求,合上了食盒的盖子,开始认真的,一件件的给宁安讲她丢失了的那五年:
……
你一开始追我,我觉得你这个小朋友有趣,但是那时候我还不喜欢你,就没有答应……
后来不知怎的,我也就喜欢上你了……
中间还有个小误会呢……
宁安听着萧慕低声叙述着这些年的过往,也许是因为伤到了头部,她听着听着便沉沉睡去。萧慕看她睡熟了,小心翼翼地把宁安斜靠着的身体摆正,又动作温和的给她盖上了被子。
他捏了捏宁安伸出被子外的右手,小心地捏了捏,似乎是在确认她的存在。
“啪嗒”,一滴小小的水珠滑过宁安的手腕,留下了一道水痕,就像是无望之人割开腕口留下的血痕。
夜,静悄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