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想搬走
自己等了那么多年，找了那么多年，不顾众臣非议让后位虚悬了这么多年，最终等来的却是这样一个结果：我当年爱的竟然是一只妖精！
说什么她一个人的女儿，呵，她当时的表情自己看得一清二楚，那一闪即逝的犹豫和迷惘说明了什么？如果真不是自己的女儿，她怎么可能是那样的神情！
更可恨的是，自己最疼爱的儿子痴心喜欢的，竟然是自己的女儿！
皇帝闭着的眼睛微微动了一下，倏然睁开来。
早晨想到是自己派高僧重伤了从未谋面的女儿时，他心里曾涌起一些愧疚和伤感，立刻下了一道旨意，以查明那不是妖精为由让宫里的和尚撤了出去，以后也无须再行捉拿，至于转交刑部追查之类的说辞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可这时他突然想起那个一直以来都让自己暗自骄傲和喜欢的二儿子，在这件事情里竟然扮演了一个极其尴尬和注定会痛苦万分的角色。
不行，不能让这事再继续下去！
“洪全！”皇帝扬声喊道，虽尽力提高声音，但他的声音依然有些嘶哑。
站在门口全身冷汗的洪全赶紧躬着身子走了进来，服侍这位几十年，可是第一次见他发这么大的火，这一晚上御书房里剑光飞溅，家俱物什砰砰乱响的声音不绝于耳，让在这御书房里服侍的太监宫女们吓得三魂七魄都不知飞哪里去了，一个个退到门外发抖，也只有他这服侍了皇帝几十年的老人，还有点力气站在这里等待召唤。
“替朕传旨，昨夜受令到清韵宫的人私放二皇子，办事不力，着御林军统领查明事情经过，予以重罚。二皇子萧逸尘有违圣令，令其在清韵宫闭门思过，不得外出，再有违令，以抗旨不遵论处！”
在二皇子萧逸尘被下令闭门思过后，平日里清静无人的清韵宫门口和院墙之外，便增加了许多御林军的兵士看守，宫里一应所需都由专人送进去，宫里的人全都不得擅自出来，一时之间，这座幽静的宫宛，就象成了囚禁犯人的牢房般，令人敬而远之。
与宛外的紧张小心想比，清韵宫里面倒是安宁清静。宛内荷塘里的荷叶早已长得碧绿清幽，硕大的荷叶间，一株株亭亭而立的荷花粉艳地开在澄澈清亮的水面上，望去格外鲜艳夺目，惹人喜爱。
荷塘边，凉亭里，萧逸尘一袭月白轻袍，面朝绿意盎然的水面，负手而立。
又过去了一天，不知她的伤势怎样了？昨晚来这里大闹宫门的又是她的什么人，能帮她治疗身上的伤势吗？还有，那天带走她的那个男子……
心中虽有无数个疑问，却不能找人询问，再有多少担忧，也无法排解，就算望着这平静美丽的荷塘，也不能让他的心，哪怕冷静下来一点点。
“早上不是才听说那晚捉的不是妖精吗？怎么这会儿却把咱们清韵宫给围得跟个铁桶似的，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站在萧逸尘身后的云捷瞪着远处门口依稀可见身影的守卫兵士，愤愤不平地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二皇子，为什么皇上突然宣布说沐……呃……不是妖精？这事好生奇怪！其中会不会另有蹊跷？”墨青皱着眉，小声问道。
萧逸尘面色似沉静，其实心中早已是烦乱不堪，他从一听到这个消息就一直在猜测皇帝的意图，可再怎么想，也无法找到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偏偏皇帝又禁了他的足，他便不能出宫去查个水落石出。
沐若清是妖，其实这是毋庸置疑的，从他给沐若清运功治伤时，他就察觉出了她身体的不同，皇帝因何断定她不是妖的呢？
皇帝的决定下得太突然，太武断，完全不是他平时的行事作风，这只能说明，此事另有不为人知的缘由，只是，这个缘由到底又是什么呢？
“云捷，你飞鸽传书给庄先生，让他找个合适的人，小心去沐姑娘住的地方查探一下，看看她伤势怎样，不要让其他人发现。”萧逸尘深吸了口气，清眸里氤氲着一抹阴郁。
知道大皇子和皇帝都在找她，必定也在盯在自己的动作，本来不想给她惹去麻烦，可现在，事情似乎出现了变化，他不得不想办法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以便应对。
想了想，他又接着道：“还有，着人盯着大皇子的动作，一旦被他查到了沐姑娘的下落，只怕她会有危险！”
云捷和墨青听令而去，萧逸尘独自一人坐在凉亭里，静静望着满池鲜翠欲滴的荷叶，默默沉思。
和风柔柔拂过，水面微微漾起波纹，绿叶与红花在暖风里轻轻摇曳，四下一片静谧安逸，便在此时，思雨忽然急冲冲走进凉亭：“二皇子，陈小姐来了！”
思雨话音才落，一个气质典雅、体态婀娜的身影便从她身后款款走来。
一袭浅粉色单丝罗织绣的花笼裙，衣领下摆以各色丝线点缀着花鸟图案，精致秀丽而不显繁琐，一张鹅蛋般的脸庞，柳眉如烟，鼻形秀美，肤白如玉，略施脂粉，更显玉颜生春，薄薄一点樱唇，微露笑意，整个人散发着一种优雅动人的气韵。
这位陈小姐，是陈贤妃的亲侄女，陈宰相府里的二小姐，美名才名满京城的风头人物，不知多少贵族子弟、风流才子对她倾心仰慕，但坊间隐隐流传，这陈二小姐是内定的二皇子妃的人选，这个消息不知粉碎了多少京城才子的心。
可惜作为当事人的萧逸尘，似乎并不为这种消息所动，譬如此时，他心情本就很不好，一见这位小心谨慎，迈着优雅的步子走来的容貌秀美、风姿绰约的陈小姐，眉头却几不可见地拧了一下。
“怡蓉见过二皇子！”那陈小姐垂下眼眉，温婉有礼地微躬着身向萧逸尘行礼。
“陈小姐不必多礼！”萧逸尘在她两步之外站定，虚扶一把，将她让进凉亭坐下。
若在以前，思雨遇到此类情景，必会在旁边朝萧逸尘挤眉弄眼一番，捉弄一下她主子，只是今日，外面御林军紧张戒备，唯恐再犯前晚的错误，而眼前自家主子脸色明显比平时更为冷淡，所以她也没兴致再呆下去，自己悄悄退了回去。
“不知陈小姐来清韵宫有何贵干？”萧逸尘神色淡淡，平日清朗的嗓音此时有些微微的低沉。
陈小姐稍稍欠了欠身，垂眸望着眼前石桌上的精瓷茶杯，柔美微笑道：“前些日子贤妃娘娘叫我给她找些外面的新鲜刺绣花样，今日天气晴暖，我进宫给她送过来，正巧家父最近得了一本据说许多年前便失传的琴谱，他说这世间最懂曲的人，莫过于二皇子，这谱，理应呈给二皇子品评，因此，便命我一道给二皇子送过来，叨扰之处，还请二皇子海涵！”
陈小姐一边软语温言，一边将纤纤玉手中拿着的一本古旧的琴谱轻轻放在石桌上。她容颜绝美，说话吐语温柔娴雅，动作表情谦恭有礼，常常会令她面前的人有如沐春风之感，再加上早就誉满京城的才女之名，她身上几乎攮括了所有世人眼中最为赞赏的女性魅力，难怪能让那么多风流子弟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宰相大人谬赞了，请陈小姐替我谢过陈大人，不过既然是珍贵之物，我不便夺爱，待我看过之后，必将亲自还与陈大人。”萧逸尘看了看桌上的琴谱，轻轻点了点头，极客气地说道。
陈小姐低着头，神色不明，她沉默了一下，而后幽幽说道：“不过一本小小的琴谱，二皇子也不愿收下么？”
萧逸尘微微一怔，这话说得可有些委屈哀怨的意味在里面，他顿了顿，依然淡淡道：“陈小姐过虑了，我只是不愿夺人所爱而已。”
陈小姐依然没有抬头，也没有接言，凉亭中一阵异样的宁静，暖风拂过，却怎么也拂不去此时亭中仿若凝固成冰的气氛。
萧逸尘望着桌上的琴谱，心中却也是无奈轻叹。
很久以前，他就知道陈贤妃有想将她这个各方面都极出色的侄女嫁给他的想法，甚至请动皇帝来询问他的意见，隔三岔五还将侄女叫进宫来在萧逸尘面前亮亮相。
不是这位陈二小姐不够出色，不够美丽，不够温柔，实在是他一早就知道陈贤妃与姚贵妃素来不和，陈贤妃担心将来姚贵妃的大皇子将来做了皇帝之后，自己和宰相兄弟的日子不好过，所以才拼命想办法拉拢住二皇子，以期结盟，共同参与夺谛之争。在这种利益驱使下故意安排的见面，就算对方是天仙，萧逸尘又怎会对人产生好感。
外面的种种流言，他不是不知道，也很清楚是谁传播出去的，对此他完全不屑一顾，想用这种方法来逼他就范，实在是太小看他萧逸尘了。
庄先生也曾隐约提醒过他，如果能与宰相大人结盟，对于扳倒大皇子的确大有助益，他不是没想过与宰相结盟的事，只不过，如果必须以这种方式来加固彼此之间的信任和合作，那他只能敬谢不敏。
他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那高高在上的皇位其实并不是他真正所想，如果为了一个自己并不在意的虚位就要付出爱情和婚姻的代价，那他情愿一事无成，况且，他也不会让自己成为某些人争权夺利，稳固地位的棋子。
关于爱情，其实在遇到沐若清之前他并不太清楚那是什么，也没刻意去细想过，他只是隐隐知道，那是一块神圣不可侵犯的净土，绝不应该沾染上世俗的污秽。而在遇到沐若清之后，特别在知道她是妖精之后，自己还是义无反顾地救下了她，后来他仔细思量，终于明白，自己恐怕是真的喜欢上那个调皮娇俏的女子了，既然如此，那其他人在他心中，又怎会再起波澜？
眼前这个温顺美丽的女子，无疑是极佳的妻子人选，可从见第一面起，他的心里就不可避免地想起跟她有关的那个家族，以及那个家族的种种手段和企图，心中只觉愤懑，为了一己之私，不惜将自家娇弱的女儿推到风暴中心，甚至不顾未嫁女儿的名声，到处散布自家女儿与皇子的流言，这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做法，实在令他不齿。
对于奉命前来讨好他的陈怡蓉，他心中隐隐有些厌恶，也有些淡淡的怜悯，至于她对他，到底只是奉命行事，还是的确对他心有所属，他没有考虑，也考虑不出什么来，不管陈小姐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他对她，终是不可能有什么不同的想法。
不过此时陈小姐的态度，明显有些不同于平常的自持和优雅，一个大家出身、从小受到各种礼仪教导的未婚小姐，对别的男子露出如此幽怨的神情，只能说明，她少女的芳心，的确是受到伤害了。
可是这种神情到底是发自内心，还是只是她受命接近他的手段？
不管是什么，萧逸尘不想猜谜语，他看了看低头沉默的陈怡蓉，决定还是早点给她一个结果。
“陈小姐，这清韵宫门外有御林军把守，你来时可看见？”萧逸尘看着陈怡蓉，缓缓问道。
陈怡蓉身子微微一僵，旋即低声道：“看见了，不过他们未曾阻拦我。”
萧逸尘收回视线，转过头望着波光潋滟的水面，眸色深沉，声音清淡：“陈小姐可知为何有人把守？”
陈怡蓉稍稍抬起头来，眼角余光扫了扫面前的清俊男子，犹豫了一下，轻声道：“这个……贤妃娘娘未曾与我细说，只说是二皇子惹怒了皇上，被皇上责令闭门思过。”
陈怡蓉说她不明究里，可她那突然间僵硬的身体和犹豫的语气却让萧逸尘知道她说的不是真话，她既然身在局中，必然也被告知了其中的前因后果，只不过为着某些原因，不得不佯作不知，以利于继续她的使命。
萧逸尘面朝着满池青翠碧绿的荷叶和亭亭玉立的荷花，眼中微显嘲讽，他低沉出声：“陈小姐既然不知，那就让我来告诉陈小姐是为什么。”说完，他转回头直视着陈怡蓉。
“二皇子！”陈怡蓉有些讶异地望了萧逸尘一眼，复又神情复杂地低下头。
“父皇将我禁足，只是不想我出去找一名女子……”萧逸尘还未说完，陈怡蓉忽然抬起头，轻轻开口：“二皇子，皇家的事情，怡蓉一介民女，不宜过多知晓，请二皇子体谅！”
说完，她有些僵硬地起身，恭敬有礼地说道：“叨扰多时，怡蓉告退！”
萧逸尘被她阻住了后面的话，便没有再开口，只淡淡地看着她，看到那原本红润的脸上微微有些苍白，但还是强自镇定着向他温顺行礼。
他沉默着想了想，稍稍点了点头，那陈怡蓉便如来时一般，迈着优雅的步子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凉亭外，只是那挺直的身体，明显不似以往的轻盈柔软，而显得有些僵直凝涩。
萧逸尘眸色清冷地看着陈怡蓉浅粉色的袅娜背影消失在花木葱茏的小径尽头，伸出手拿起古旧琴谱看了看，随后轻轻扔在桌上，长身而起，负手站在凉亭边上，面向荷塘，继续开始考虑起自己的事情。
陈小姐的造访不过是桩小事情，不管她是出于探察，还是只管送谱，或者什么别的目的，这与他现在考虑的事情相比，都不重要，所以他不怎么放在心上，他需要考量的事情还有很多，没时间在这种事情上太过花费时间和精力。但是，他不会知道，这个眼前他毫不在意的女子，在今后真的与他发生了许多的纠葛，而那些纠葛，实实在在地在沐若清的心里，划上了狠狠的一刀。
天刚薄暮，夕阳斜照，晚霞满天，阵阵凉爽的夏风吹来，玉郎小院里的桃树发出沙沙的轻响，几盆绿意盎然的植物中有花朵怒放，传来馨香阵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