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进门的一人着一袭青衫外面套的是官袍,身后倒背一把五尺长剑,目若朗星,气质绝俗,顾盼之际,气势威严,但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空荡荡的左袖。
“大人!”管事不再顾及两人恭恭敬敬的侍立一旁。
郑映阳对管事低声道:“放他们走吧,近两日不要惹是非。”
管事对着郑映阳深深一鞠,转而又来到两人的面前:“今日算你们运气好,有多少钱拿出来,赶紧走。”
李唐人就把褡裢往桌上一撂端起酒杯要给郑映阳敬酒道谢,突然腰间一痛,转过头:“小兄弟脸色怎突然这般差。”
曹相安心中郁恨,这群朝廷的鹰犬怎像叮上的蚂蝗甩也甩不脱,自己已逃到蜀中还追了上来,上次杀的大汉便那般的厉害,此人虽独臂但瞧着气势比那大汉不知还要强到哪去,要是动起手,自己绝不是对手,幸好老者传授的易容改面之术,让他未认出自己。
李唐人说罢还要上前,曹相安咬牙切齿,心道这人怎这般愚钝,指尖运转真气戳上李唐人的腰间。他未有心但心急之下竟鬼使神差的戳中李唐人的肾俞穴。
噗通一声,李唐人双腿不听使唤,在众人面前,直直跪在郑映阳的身前,好酒洒了一地。郑映阳虽身经百战但还是被突然下跪之人吓了一跳,李唐人此时也傻了,怎突然就给人跪了?
“他喝多了,喝多了。”曹相安连忙上前扛起李唐人:“我们这就走。”
曹相安前脚刚踏过门槛。“等等!”
郑映阳气势逼人,曹相安全身真气躁动,郑映阳与那大汉的内功同源,同样的躁横真气,同样的似有似无的血腥气。
“你两人从哪来?”郑映阳威声问道。
李唐人早就被真气压迫的说不出话来了,曹相安也装成被真气压迫的普通人,连声音都打着颤:“庭州!”
“要去哪?”
“江南。”
“去做甚?”
“拜学。”
“读书人?“
曹相安装作艰难点点头。
郑映阳上下打量曹相安,未发现什么端倪,终于撤回真气,两人一下子瘫在地上,似溺水的人一般大口喘气。
天色近晚,夕阳醉人,庆城有山有江有落阳,好风景。
两人迎着朝霞,徘徊在庆城的街道上。
“小兄弟,不到一个时辰便是宵禁了,咱们去哪?”李唐人一步一顿气喘吁吁的道。
两人早在绣花楼把全部的钱都给了那管事的了,两人身上此刻没有一份钱,但幸好租船的钱已经给过了,只是后天发船,这两日怎么办啊,曹相安愁死,别人闯荡江湖都无比的潇洒从容,怎到了自己就如此苦困艰难。
曹相安长叹一声,他恨不得宰了李唐人,所有事都因他而起。
“要不去找那船夫,看能不能接济我们一晚。”李唐人道。
“船夫怎会有这般好心。”曹相安也累了坐在街边石阶上休息。
李唐人凑过来阴恻恻的说道:“要不我们再干一票?”
曹相安毫不犹豫拒绝了他的想法,这可是庆城不是边境的无法之地。
这时一女子从桥下走来,容色清丽,是正值十三四岁俊俏姑娘。
李唐人痴痴的盯着姑娘,天下间的女子好似李唐人就没有不爱的。曹相安对他盯着年纪如此小的姑娘甚是鄙夷。
“这不是要给姑娘们写诗的公子么。”那姑娘竟走上来跟曹相安对话,曹相安皱眉心想从没见过这姑娘,怎知他的事。
“你是何人?”曹相安站起身来相问。
姑娘捂嘴嘻笑道:“公子要给姑娘们写诗,竟不知道我么?”
曹相安疑惑不解,一旁被美相蒙了心的李唐人上赶着说道:“姑娘可是绣花楼的?咱要是知道绣花楼有这般秀美的人儿,便是一千首诗也给写了。”
“一眼便瞧出你酒囊饭袋,一千个字你怕是也认不全吧!”那姑娘转脸嫌弃道。
李唐人倒不在意反而笑道:“你这小姑娘如此伶俐,就不知这小嘴尝起来是不是也这般的脆生。”
小姑娘终归年纪小面皮薄,哪是江湖老手的对手,红了脸,啐了李唐人一口:“怎这么不要脸。”
曹相安实在看不下去李唐人的咸湿捅了捅他的腰,李唐人对那一跪有了阴影,连忙收声不再言语,站在曹相安身后对姑娘挤眉弄眼。
“不知姑娘芳名?”曹相安客气说道。
姑娘哼了一声,正如花似玉的年纪,便是恼怒也很是俊俏:“我是玉珠,早间在楼上瞧见你跟管事耍无赖的。”
曹相安被点破不光彩的事有些尴尬:“玉珠姑娘来此所为何事。”
“我家诗诗姑娘情郎的母亲住在前面胡同,平常就差我来给大娘送些财物。”玉珠瘪嘴说道:“这不路上遇见你们,好心打招呼,还被轻浮男子欺负。”
曹相安连连道歉,暗叹这诗诗姑娘虽是烟花女子但真是深情呀。他看着眼前的玉珠纠结了半天又道:“我们两人从外地来,人生地不熟,身上钱财全部都用完了,今晚的住处都没着落,玉珠姑娘能不能......”剩下的话曹相安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
玉珠不说话只是叉着腰戏谑的眼神盯着曹相安,他竟被一十三四岁的姑娘盯得羞红了脸。
“这位公子,我们并不相识吧。”玉珠嘲笑道:“怎就敢伸手与我要钱呢?”
“不是要钱。”
“那是什么?”
“姑娘要是看上我们身上什么东西拿走就是!”曹相安赧然道。
“你们俩连嫖资都付不起能给我什么东西?”曹相安扶额暗叹这姑娘小小年纪这般厉害,再过两年,怕又是彭大娘般的人物。
“除非......”玉珠话没说完抿嘴笑着。
“除非什么?”
玉珠两眼笑成月牙“公子不是会写诗么,给我写一首,我便送你钱。”
玉珠笑起来的样子,曹相安看呆住了,曾经初遇于冬日里门后的姑娘笑容似乎也是这个样子。他呆立在那,任凭晚霞和着淡凉的微风包裹着他,耳边像听见那嘻嘻而笑的说话声。
“我便算得今日你要来送米……这是今早我收拾客人房间偷偷留下的,你便拿去吃了吧……”
“玉穗儿”
“公子怎傻了。”玉珠伸出手在曹相安眼前晃着:“若是写不出来,我可就走喽!”
一旁的李唐人连忙道:“姑娘莫走。”又转身向曹相安央求道:“小兄弟,便写给她吧。”
曹相安终于回过神压下心头的悲思:“好,我写给你。”
夕阳的余晖洒满庆城,少年写旧诗,念故人。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玉珠读着纸上的诗文,为诗中意境已经所感,悲从中来:“怎么这般悲伤?”
“便是这般悲伤。”
“为什么不是才子佳人,相逢两相喜?”
“喜乐只是偶然,诀别才是平常。”曹相安叹声道。
玉珠玉牙轻咬下唇:“公子这首诗写的好。”她将手中的诗文珍重的藏进怀中:“虽然玉珠读书不多,但知道公子这首诗不是写给我的,不过我一定会收好的。”
“公子是要去哪?”
“陶陶书寓!”
玉珠姑娘冷哼一声:“天下的男子果真的都是这样。”
曹相安刚要解释。
“小兄弟好文采!”一旁李唐人搂过曹相安肩膀激动道:“姑娘该掏钱了。”曹相安被打断很是不屑的挣脱李唐人,这人太俗。
“这首诗并不是我写的。”曹相安很诚实。
“那是谁写的,这样的好诗闻所未闻。”玉珠奇怪道。
“此诗为我祖宗所作。”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