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漫漫,天上那一轮惨白的残月就那样低低的倚挂在天边,半天似从没有移动过,曹相安的时间感也渐渐的模糊了,一路跋涉了很久。
他走出了密密匝匝的树林豁然开朗,是一方湖,在夜中软软的湖,夜风习习,湖水波澜似丝绸上的云纹道道。
该死,秦巴山地从未听过秦岭还有这么一方湖。
但曹相安好像并没有意识到此处的诡异,径直向湖边走去,脚踩在湖边的潮湿泥土上,他停下脚步,立在原地望向湖面,湖上薄薄的雾气,在雾气中有迷蒙的光亮。
许久后,湖上传来轻舟破水声,于薄雾中慢悠悠荡来一艘小船,船很小是只够坐一两人的那种小船,船上坐了一名艄公,月光惨淡,瞧不清艄公的面貌。
船近岸,曹相安上船,艄公等到客人上船,一言不发的向湖心驶去,湖水漾漾,轻舟荡荡,离那雾中的光亮是越来越近了,还未见到真容,便听闻见姑娘清脆的笑声。
行到近处终于瞧见了,那火光原来是一艘画舫,画舫上张灯结彩,舫上漆着艳红的红漆,船柱雕着喜庆的龙凤,小船驶近,仔细观瞧船上沿着拱檐下一溜结着的连彩灯上面描画的艳图都栩栩如生,船上巧笑嫣然的女子们,或凭或立,脸上皆挂着轻纱,身着轻薄的罗衣,衣下粉红似隐似现。
曹相安登上画舫,一转头的功夫,来时的小船连着艄公都已不见了踪影,船上香气四溢,酒香,菜肴香,脂粉香,姑娘香。香气钻鼻,直往下勾.
“小相公。“船上的姑娘们都围了上来,莺莺燕燕,笑声欢语。姑娘如耦般的玉手揽着他的肩膀,他感受到贴上自己身体的女子的柔润丰腴。
姑娘们拥着他上了船楼,轻纱帷帐随风轻缓的飘着,其后是正在弹曲的美艳女子,桌上早已备好了酒食。
他坐下,女子靠进他的怀里,樱唇给他喂着酒,香气四溢。
“公子从哪里来?”身旁妩媚的姑娘柔声问着。
“照阳关。”
湖风拂面,曹相安稍稍清醒了点,正四下打量,自己怎到了此处,自己是要干什么的?心头正思索着,怀中姑娘的甜唇又凑了过来,他昏昏沉沉的张嘴接过,一口美酒下肚,从喉头顺着胸口一路暖了下去,很快便又沉沦了。
湖上雾散了,一轮明月映着湖水,不知天上地下。
曹相安身上的衣物被一只只玉手轻轻剥去,在他的胸膛上摩挲,姑娘们的纱裙拂过他的脸,他闭上眼睛,自己快要在这温柔乡中化开了,就连原本在他怀中的矛隼也被扔到了一边。
轻纱帷帐后弹曲的柔美姑娘抱着琵琶缓步走来,纱衣裹身,肌理细腻骨肉匀,是绝美的人儿,一双玉足一步步印在楠木地板上,脚踝上银铃作响。
见到抱着琵琶的姑娘走来,曹相安身边的女子都侍立在了一边,笑眼看着姑娘和他。
“官人。”姑娘盈盈行礼,声音似初春山涧的泉水叮咚,清脆怜人。她趴在曹相安的怀中,柔荑轻轻推倒他,身边的女子们拿来酒壶,丝丝酒水倾泻在他的胸膛上,缓缓流下。
姑娘俯下身子,轻舔着他身上的酒水,媚眼看着他,一路往下,酒水清凉,美人温柔,美不胜收。
就在这时,他的余光不经意瞥见湖上似乎有什么东西,转头看去,一股寒意涌起,湖面上,月光下,一排高大佝偻的鬼影直愣愣盯着画舫。
于此同时旁边地板上那堆被他脱下的衣物燃着了起来,在一众女子的惊呼中很快烧成了灰烬,只留下一柄赤红的小剑在灯火下熠熠生辉,他连忙探手想要将它捡起来,却没想到小剑的炽热,他痛的想要放手,它却像黏在他的手上一样甩也甩不脱。
像是手上攥着块烙铁一样,炽痛难忍,但就在这一瞬间,他的意识清醒了,鼻尖闻到了呛鼻的艳俗香气,低头看下去,腰间正趴伏着一个皮肉垮塌,干瘦如皮包骨头,头上尽是黑斑的怪物爪。
曹相安叫骂一声,连手中炽烫的小剑都来不及顾及,腾的站起,心中怒骂着,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狠狠一脚将地上的怪物踹了出去。转头看去身边侍立的哪里是什么美妙女子,全都是如此的怪物。被他一脚踹出去的怪物四脚着地,像人形蜘蛛一样在地板上爬行。
船上的连彩灯映着红光,显得无比的诡异。
船上的一群怪物很快便围了上来,曹相安骂了一声,强忍住呕吐的冲动,转身从船上跳进了湖里,湖水冰冷,很快他发现,这湖水实在是浅,他站起来,湖水才将将淹没他的小腿。
哗哗水声,他循声望去,那高大鬼影正往他这里走来。声声凄厉的叫声,画舫上的怪物们全部跃进湖中,向他冲来。
“艹!”曹相安立于原地,心中的恐惧被愤怒代替,今晚这些鬼物一而再,再而三的将他玩弄于手掌之中,他曹相安不是宁采臣。
他抬手抓住小剑剑柄,口中大喝一声,猛地将小剑拔出,一口鲜血喷出,小剑划出一轮红月,湖上起怒浪,惨叫声凄厉,鬼物被剑粉碎。
柳白山跟他说过用这把剑会损他元气,若是再用的话,恐怕就不是二十年寿命这么简单的了。
待万籁俱静,曹相安重新从湖水中站起,满头白发散乱,他仰天长啸,天地为何有执念,执念为何要置他于死地。
他在湖上走着,湖面上有座石碑,碑上三个遒劲的大字“云梦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