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若无的乐声飘散在沙漠戈壁上清晨的风沙中,青灰柔和的沙丘衬在灰暗的天幕上,天是暗的,残月孤星还远挂在天边,远处沙丘与夜幕的连接处的青色薄雾中翻出一缕淡红,像是天地间割开的一道伤口。破晓,紧接着便是橘红色的曙光。
一匹瘦骆驼,迎着初阳,在戈壁间奏着驼铃声。背上乘着两位少年,其中一位扯下面上的方巾,脸上满是黄土,瞧不清原本的面容,露出一双乌亮的眸子却写满了机灵。
“小安,是快到了。”少年道。
太阳一眨眼便爬到了天穹上,绵延黄沙,日光掩映,驱退夜间寒意。曹相安褪去皮袄,围在腰间,单穿一件棉衣已热的不行。
“那日我与沙大做响导,盗了那商队一箱子货物,便埋在了这附近。”姚云北站在一处沙丘上四下打量。
这沙丘日日夜夜的被风吹拂搬运,能再找到便见鬼了,那沙大怕也只是哄小孩子玩罢了。曹相安蹲在地上拿着半截小木棍无聊的刨弄沙中小虫。
姚云北一溜烟从沙丘上跑下:“便是那,便是那!”
挖了半天同样一无所获:“小安,娘娘的药还真的神奇,喝了几天一点疤都没留。”姚云北依旧兴致盎然的东跑跑西找找:“等老子学了武功,便宰了那些小妈生的。”
曹相安没有理会少年,伤口复原骨骼未愈,鼻梁脸骨还隐隐作痛,心中无奈,恨能怎样,在这世道,被打便是被打,又能如何。
天色阴沉起了风,曹相安穿起皮袄感叹沙漠的天气瞬息万变。风越刮越大,飞沙走石。他起身眺望远方,远远望见天际间大风搅着黄雾来势汹汹。
曹相安暗付倒霉,竟遇见沙尘暴,赶紧找背风的地方免得被黄沙掩埋。
“小安,下雨土了,快跑!”沙丘上的姚云北见到如同沙墙般的沙尘暴,不禁惊慌,转身向骆驼处跑去。
“不要乱跑!”曹相安忍不住喊道,心底由生担心他的安危。
“小安,我明白,我明白。”曹相安自言自语,一咬牙追了上去。
沙尘暴步步紧逼扑面而来,刹那黄沙漫天空,狂风怒吼沙石狂舞,曹相安在沙尘暴中寸步难行,沙砾打在脸皮上生疼,睁不开眼睛,只得艰难呼喊着小乞丐的名字。
突然不远处传来惊呼声,曹相安循声前去却空无一人,向前一步,突感脚下踩空,竟踩到沙壳子,连滚带翻摔到了一处坑穴中。
外面狂风呼啸,坑**昏暗不可见物,姚云北点燃火绒,曹相安趁着微光四下端详,有一残破石像,像是菩萨像,四周有断垣残壁,他伸手划过斑驳的石墙,指尖传来粗砾的触感,似有壁画,但已风化的不可辨。
“这是什么?”姚云北摸着石像自言自语。
曹相安暗付这或是某处佛迹。
不知过了多久,坑穴外的风声终于减弱,曹相安伸头向外打量,沙尘暴搬走了黄沙,露出此地原有的面貌。原本的沙丘不见,竟是一座断崖,绵延几里。断崖上星罗密布几百洞窟,有些已经塌陷,有的还被掩埋,两人所在便是其中一洞窟。
两人下到断崖下,断崖冲天而起,感叹天地竟有如此搬山伟力。断崖上每隔七八丈的洞窟,两人顺着石阶探索。
洞窟中大同小异,其内大多存壁画,雕塑,石像。姚云北看不懂洞中之物,又无人可问,唯一同行的人还是一傻子,急得搓手顿足。
曹相安摸着墙上的壁画,画中菩萨细眉长目,神色恬静,设色富丽。心道前世的莫高窟便是如此吧。
两人最终走到一处洞窟内,洞窟正中有一坐化干尸,曹相安端详应是中原人,身上衣物早已朽成黄土,手中握着一团银线串着两串银铃铛,似是女子饰物,地上尚有两行石刻
第一行是半阙诗:
“镇压江湖几百年,山川不复壮哉前。
自是三剑分五岳,一笑一忘彻晓烟。”
第二行写道:“南林剑亭洛杰,北上巡女,于巴山败天下高手,被世人污蔑巴山万人屠,寻女无果,漠中遇大风,见神女图玄妙至极,但已无心参习,遂埋骨于此。”
姚云北惊羡不已,深深一拜,大呼这位前辈英雄气吞山河,坎坷身世,自己无缘见前辈也要学前辈行事,独尊江湖,胸中有万千豪情,简直欲仗剑而去。
“神封通气海,气海转合穴,汇照海,周天循环。”曹相安看着洞窟壁画上的飞天神女图,神女身上以铅丹色标注的地方,正是穴位,这竟是内息运转的次序。
“小安,你在自言自语什么?”姚云北瞧见曹相安盯着壁画出神:“莫要发呆了。”
这个洞窟中有共九幅壁画,皆标注着不同的内息图。
“小北,帮我一个忙!”曹相安转过头盯着姚云北的眼睛说道。
姚云北被吓了一跳,几年来,小安从没与他说过一句完整的话,此刻怎突然变了个人。
“你…”姚云北正开口,曹相安便道:“你与我一起背那壁画,那铅丹色的穴位,便是武林秘籍。”听见武功秘籍几字,少年眼中冒出光来,心中事也抛到脑后,重重一点头。“嗯!”
一人从左向右背,另一人从右向左背。就在此时天色又暗淡下来,洞外传来呼呼风声。
不好沙尘暴又至,豆大的汗水从两人脸上滑落,绞尽脑汁,费尽了心力。
“小安快跑。”风声越来越大,曹相安最后看了眼壁画,跟在姚云北身后顺着石阶向断崖上跑去。
天昏地暗,飞沙走石,黄沙铺天盖地。不知过了多久,沙尘暴终于结束,石窟重新被埋葬在黄沙下。一切平静,沙漠就这样睡去,好像从没醒来似的。
曹相安从沙中爬起,吐着嘴中的沙子,糊撸脸上的黄土。一边不远处姚云北也从沙中翻了出来,曹相安将他拉起。
两人坐在沙丘上歇了半天。
“可怜的骆驼不知是死是活啊!”
姚云北起身看着他。
“你怎又不说话了!”他皱着眉头说道。
曹相安不语。
“行吧,行吧”姚云北盯着他半天,只得无奈的摇晃着头:“哼,你就如此吧!”
曹相安瞧着他小大人的样子忍不住觉得好笑。
他将自己背下的四幅画在沙子上,姚云北画下四幅半。两人背下,沙上一阵风便消散了。
少年人如此聪慧,竟要强过自己两世的灵魂。
他暗叹,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虽缺了半幅,断碧残璋仍是珍贵。
两人回镇,相约对发生的事守口如瓶,画中内息功法绝不传与旁人,击掌为誓。
回到家中,曹相安急不可耐的在床上打坐运气,将全心精力聚集在神封穴,果然于穴窍中感到一缕暖热,行至一周天便已有气感,这感觉万分舒适,像是有暖流洗刷每一寸经脉。
再睁开眼时已经是黄昏,浑身舒坦,简直像劳累了一天泡在水里的老牛。
曹相安站在床前努力伸了的懒腰,活动筋骨,踱步来到楼下,站在院中望着东南那一大片庭院的方向,暗暗攥紧拳头:
“这个世界等着,劳资要上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