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雪,靠近村东口处一栋房屋的二层木窗里,烛火摇曳。少年韩影此刻正躺在木床上,辗转反侧。先前回家后,娘亲非但没有责骂,还给他烧了平日里最爱吃的红烧肉。晚餐之后,没等自己开口询问,一直沉默的母亲,就把父亲的事迹一一讲与了他听。之后,便催促他回房睡了。可是那些故事,就像撒进了油锅里的水滴,让少年心绪澎湃。
一楼韩止的书桌前,廖淑珍的指尖轻轻滑过桌上的书简,心绪浮沉,与儿子诉说那段往事的时候,就像把这二十年的时间重新活过一样,往事历历在目,只是这枕边人,此刻身在何方呢?……
这二十年前的廖氏母女,在心中一阵挣扎之后,终还是心地善良的,将少年韩止原路带回了村庄。家中仅有的食物也是尽数熬汤喂给了这名少年。
少年韩止虽从五米处摔下,但地上多是草蕨植被,倒是未受重伤,只是许久未进食,身子虚弱了些。于次日清晨,清醒了过来,心知是被面前这对母女所救,感谢之后,便告知了自己姓名,只是关于被追杀的那一段,被他悄然隐去。一来是怕吓着这对善良母女,二来也是存着私心,怕被赶出村子。
起初,村民并不是很欢迎这名少年,毕竟村中已是近百年未进生人,且值此非常时期,家家缺粮少米,这多了个陌生的瘦弱少年,多了张吃饭的嘴,村里乡亲多是有些不满廖氏母女的。却并未将少年驱逐出去,还是有些个乡亲带了些宝贵的衣物与食物,送给了廖氏母女。
这世间就是如此,善恶并没有本质的界限,只是在灾难来临的时刻,有的人抱头鼠窜,只顾自己,厚颜无耻的只知索取与抱怨,做出让人心寒的卑劣之事;而有些人,他们见不得身边的人受苦煎熬,有一分力便出一分,哪怕自己也身处这灾难之中。这就是这些人心底的善吧。这村里的人,便是如此。
少年韩止从廖氏母女的口中,了解了村子的状况,拿了村民送来的衣物朝阳初升便出了村口向北去了。
村里的人,都以为这少年填饱了肚子就离开了。心中叹息,但也能理解,毕竟,他们这村子自己都顾不过来了,离开,也是好的,只希望这少年别再遇到凶兽才好。安慰了一下廖氏母女,便各自觅食去了。
这山林之内,能吃的植被基本都被挖光了,甚至村边的树皮都被扒下来熬了水喝。西侧山崖绝壁;东侧毒雾横断;南侧灌木丛林,走到了头,也是扎进了雾里;北侧五里之地有一广阔幽深的湖水,村民们不仅许久未在其中捕上过鱼儿,渐渐的还有凶兽出现在了湖岸边上。那些凶兽明显与野兽有异——有眼睛里带火的狼、后背带着诡异尖刺的野猪、比人还大的冒着幽幽绿光的老鼠、拖着长长的指甲,有栋楼那样高的灰色巨熊……自那之后,村民更是不敢前去。看这情形,村里人也渐渐绝望,老一辈的村民唉声叹气,似这村子,气数已是用尽了。
日落西山,村东口处,火光冲天。又是一家子的老人没能熬过去,村里的老村长组织着众人围在一旁悼念,将这老人火化了。树枝被烧的噼啪作响,老人沉默,青年哀丧,少儿啼哭,不知道明天,在这里被焚烧的,会是谁,不知道过了今晚,明天是不是能,好上一点。
“你们看,那是什么东西!”
忽的一个青年眼尖的发现不远处的月色之下,几团黑影正向他们的村口攒动着,虽是看不清楚是什么,但看那影子和接近的速度,决计不会是人类。
人群惊呼,老村长一声令下,指挥着村里的老者和妇女领着孩童涌进了村子。只留了为数不多的一些青年和他一起堵在村口。
黑影越来越近,在接近火光的地方停了下来,借着火光看去,那分明是群眼睛带火的恶狼。恶狼足有五只之多,许是嗅着村口烧焦尸体的味道,寻过来的。
为首的那只恶狼通体灰黑,身躯之上如针般坚硬的毛发覆盖着,身长近两米有余,尾巴耷拉在地上。眼睛里,两团幽幽燃烧着的绿色火光闪烁着,两排獠牙尖刺锐利,猩红的舌头从獠牙间伸出,粗壮的四肢在火光周围来回的踱了几步后,便领着另外四只,竟就在这火光的周围坐了下来,眼中的鬼火直勾勾的注视着火光里的众人。
“它们在等火熄灭,快去填柴!”
老村长的声音有些颤抖。曾听村民说过这等邪物,而这头遭遇见,就是来了五只,顿时感觉两腿麻软,咽了口唾沫。
村里的年轻人大气都不敢出,听到老村长的声音,终于是回过神来,哆哆嗦嗦的取了柴火填上。只希望,这火能撑到恶狼离去。
但显然,是不能的。村里饥荒已久,连找食物都耗费了诸多精力,哪还能备下多少木柴。村内的老弱妇孺纷纷抛下恐惧,把家里能烧的都搬了出来。
月上中天,村口的火光渐渐黯淡了,能烧的都烧光了,火光下的众人面露绝望,每随着火光黯淡一分,这群恶狼便靠近几步复又坐下。
现在,距离他们,已是不足五米。火光即将熄灭,恶狼们呲着狰狞的獠牙,步步逼近,滴答滴答的粘稠的唾液顺着舌头落在地上。
村内的老弱妇孺们拉过身边的孩子捂在怀里。饿了这十数天了,也实在是挣扎不动了,只是未曾想,到死还要沦为了凶兽的腹中餐。
“我们犯了什么错啊,要走到这般境地,这是天亡我村,天亡我村…啊…”
老村长跌坐在地上仰天哀嚎,只是这声啊还没出来,火光骤然熄灭,为首的恶狼后爪一蹬,蹭的便向这哀嚎的老者扑来,估摸是想着,老子都还没嚎呢,让你给抢先了。在这危急的瞬间,破空之声骤然响起,一根削尖了的木杆子,笔直而准确的刺向了这只狼首的眼睛。这狼首也是了得,身在空中狼腰一拧,这杆子就贴着它的鼻梁骨嗖的擦了过去,血珠四溅。这飞过去的杆子去势未止,咚的一声插进了村口的老槐树上,直没进去三寸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