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夏润声睡得还算好,只是脸色反常的苍白,让人看着就心里难受。
许老站在她的病床前,一边翻看着床头的诊疗记录,一边问旁边的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医生,“什么情况?”
这名男医生就是夏润南先前所说的,夏润声的主治大夫,血液科主任赵鸿煊,身材高大,五官端正,气质挺沉稳,他把夏润声的病历拿给许老看,大致说了一下情况,“现在患者正等待合适的骨髓来进行移植手术,而且手术费也是个大问题。”
说到后面这句,他看了夏润南一眼,一直以来因为夏润声的病,他跟夏润南打交道很多,完全明白这个冰冷又倔强的女孩儿为了妹妹的病,承受了多大的心理一经济压力,可这种事他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由她自己想办法。
“嗯,”许老点了点头,把病历递回去,“那就等着吧。”这种情况很一般,不符合申请救助金的条件,没得商量。
一旁揪着心等着答复的夏润南万万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她呆了呆,等回过神,许老已经出了病房,她急了,拼命压抑着自己,叫了一声“许院长”,跟着追了出去,喘着气道,“许院长,你听我说,我、我真的没有办法,你能不能――”
“请恕我爱莫能助,”许老一点松口的意思都没有,“夏小姐,这个救助金自有它的规矩,我不能因为你没有钱,就不顾原则答应你,那对其他的患者也不公平,是吗?”
夏润南咬着嘴唇,痛苦得无以复加,“……是,但是……”
“我可以多方面帮你联系一下,希望可以尽快找到合适的骨髓,”看着她痛苦的样子,许老脸上也闪过一丝不忍,但很快恢复,“其他的,我想我帮不了你。”
夏润南呆呆看着他的脸,说不出话来:这么说,这么路还是行不通吗?那,她的出路到底在哪里,难道上天真的这么急不可待地要把妹妹给收了去吗?直到许老走了很久,她还站在原地没有动,像一尊矗立了千年的雕像。
有句话说“屋漏偏逢连阴雨”,用于形容夏润南现在的处境,再合适不过。因为申请救助金无望,她整个人都垮了,走在路上也像随时会散架一样,那样子引得无数路人为之侧目,她却没有半点感应。可当她失魂落魄地走到租来的住处时,屋主就过来跟她说,这个地方要拆迁,让她三天之内搬走。
“搬走?”夏润南怔怔的看她,“你要我搬去哪里?”
“我怎么知道?”屋主没好气的,“总之你快点搬,过几天这里就要拆了,不搬走也照拆不误,到时候你别怨我没提醒你。”她骂骂咧咧地进去,“碰”一声关上了门。
夏润南苦笑,眼泪在不知不觉当中流了下来。
又是同样的夜,勿忘酒吧里却没有多少客人,汪天恕神态自若地站在吧台后面,似乎并不关心酒吧的生意,来不来客人都一样。但夏润南进来的时候,他的眼睛明显亮了亮,走过去坐了下来,“欢迎再次光临,美丽的小姐。”
隔了好一会儿,夏润南才抬头看他,眼神呆滞,神情木然,“美丽有什么用?换不来钱,救不了妹妹,我真是没用……”
汪天恕脸上笑容一窒,随即笑得更灿烂,但眼神却是锐利的,与他脸上的笑容极不相衬,“就是说,小姐需要帮忙,是吗?”
“哦?”夏润南这时候才回过神,“什么?需要帮忙?啊,是了,你上次跟我说过,需要帮忙就对你说,是不是?”
“很荣幸可以帮到你,”汪天恕挑了挑眉,居然很期待,“只要我办得到。”
夏润南看着他,眼里有明显的挣扎,既不想拖累一个无辜的人,又实在走投无路,天人交战之下,她又出了一额头的汗,“你知道哪里有房子出租吗?条件差没关系,只要价钱便宜。”她的要求很低,只要能遮风挡雨就行,可这一时半会的,让她上哪里去找便宜房子住?
汪天恕目光闪烁,已经明白了她的处境,那片房子早就说要拆,他是知道的,“有,仓库你住不住?价格很便宜,一个月一百块钱。”
果然够便宜。夏润南立刻精神一振,连连点头,“行!我住!”
“可是条件不好,”汪天恕皱眉,“没有取暖设备,冬天会很冷。”
“没事,”仿佛怕他会变卦一样,夏润南一把抓住他的手,急急地保证,“我不怕冷!我现在住的地方也没有暖气,我不是照样住了一个冬天?我可以的,房子在哪里,我现在就想去看看!”
汪天恕但笑不语,看着自己被她抓住的手,后者愣了愣,随即醒悟过来,脸上一红,赶紧松开了手,他也不以为意,“好啊,跟我来吧。”
他站起身往后走,夏润南长舒一口气,赶紧跟了上去。原来汪天恕所说的仓库就在勿忘酒吧后面不远的地方,不大的一间屋子,进去之后是里外两间,外间堆放了一些杂物,大都没什么用,清理出去就可以,里间放着一张破烂的木床,估计也可以丢给收破烂的当柴火烧,好在水电都有,能够住得下人。
见她站在原地不动不说话,汪天恕好像有点不好意思,“怎么样,是不是太差了?不然我另外帮你问――”
“不,已经很好了,”夏润南收回目光,看着他,“这是你的地方?”原来这个人一开始说要帮自己,是出自真心的,否则就不会以这么低的价格把这里租给她。而且,他显然很明白她的心性,知道如果说让她白住的话,她一定不会同意。这个人,好敏锐的观察力。
“是,”汪天恕坦然承认,“这里平时就放一些杂物,空着也是空着,你住在这里,也可以免费帮我看着地方,我何乐而不为,”说到这里,他想了想又加上一句,“或者你要我付你看管费,也是可以商量的。”
夏润南忍不住一笑,“得了,知道你卖我个人情,我以后会还的,汪先生,谢谢你,你回去好了,我自己收拾。”
“没关系,”汪天恕挽起衣袖,“我是房主,好歹要把房子打扫干净再租给你,一起来好了――还有,不要跟我客气,我想听你叫我的名字。”
夏润南愣了愣,是她的错觉吗,怎么她从汪天恕的声音里,听到了一丝颤抖的味道?“好的,天恕。”她很自然地就叫了出来,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又回来了。“对了,我叫夏润南。”她一边收拾,一边淡淡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