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悦怡哆嗦着看他,急了,“峻峰,你说话呀,到底怎么回事?!天放在说什么,什么命债,什么血的,到底是什么啊!?”她是第一次听到这样可拍的事,难怪会方寸大乱,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既想知道真相,又怕真相太过血腥,非她所能承受。
池峻峰有些慌乱地看她一眼,嘴一张,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你――”
“我说,”池天放接过话来,“妈,你对古鱼皇陵和千绝山应该并不陌生,我和天恕、天原他们,就像你刚才听到的那样,我们从小得了怪病,需要健康人的血液来治疗,所以在二十多年前,郎村人才用计骗人去寻宝,就是为了寻找合适的血源。”
容悦怡瞪大着眼睛,虽然刚才她已经听过一遍,还是觉得没有办法接受,“那……那这跟峻峰有什么关系,什么誓言――”他们明明是一起去罗森孤儿院收养的池天放,他和池峻峰之间,什么时候有过承诺了?
池天放看了池峻峰一样,见他还是一脸地不敢相信,不禁淡然一笑,“妈,你还不知道吧,二十多年前那批寻宝人当中,有一个就是爸。”
什么?!此言一出,除了早知真相的汪天恕没有什么反应之外,夏润南和容悦怡简直要从沙发上跳起来,“怎么会――你从来没提过――”
“我怎么敢提!是我一时鬼迷心窍,跟着他们去寻宝,结果差点没命!”池峻峰苦笑,头发好像一瞬间花白了许多,他整个人也苍老了许多,“悦怡,当年我那么穷,你父母很反对我们在一起,我一时气不过,就跟着他们去寻宝,也是想能够求笔横财,更有底气娶你。”于是,他没有考虑寻宝成功的机率,也没想过会发生什么事,就义无反顾地跟那些人一起去了千绝山。
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到达一线天入口处,结果才进去没多久,他们就先后失去知觉,再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被捆绑了四肢,躺在一张冰凉的石床上,眼睛也被黑布蒙住,什么也看不到,那种恐惧感,直到现在想起来,他还会吓得直哆嗦,经常从恶梦中醒来,就再也难以入睡。
“那就是郎行龙为我们做的手术,”池天放没再看呆了的容悦怡,继续解释,“爸和另外三个人符合手术条件,所以被留了下来,其他的人则被送走了。”
夏润南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池峻峰和池天放之间的父子情份这么早就注定了吗?她才点一下头,突然意识到不对劲,叫道,“怎么可能?!如果依照你们先前所说,叔叔怎么还会……活着?”那几个人不是把血给了汪天恕他们,所以死掉了吗,那池天放――
池峻峰打个哆嗦,也看向池天放,事实上那时候他被蒙着眼睛锁了很久,他也不知道是多少天,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后来又莫名其妙地被送了出来,这当中的事,还是没有人比池天放他们更清楚。
一直沉默的汪天恕突然一笑,“润南,你还想不到吗,我和天恩都说过,天放身上没有命债,也许能够解脱。”
没有命债……没有命债……啊对了!夏润南突然想到一件事,失声惊叫,“半个净血人?!”难道一切问题的根源,就在这里?
“是,”汪天恕点头,“当初我和天原,还有天恩都小,但天放已经八岁,加上特殊的环境和特殊的体质,他已经很懂事,比你们预想得要懂事得多。所以,他让郎行龙先给我们三个做手术,他则留在最后,他说一开始郎行龙的精神体力都处在巅峰,手术成功的机率就更大。”
郎行龙夫妇和汪天恕他们几个的父母还曾经大大夸赞池天放的懂事,也就没有意见,但郎行龙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替汪天恕他们实行手术的时候,让池天放在场,结果就跟他原先计划的,大不一样。
“什么?”夏润南有点儿迷糊,“天放都看见了?”
“是,”汪天恕看了池天放一眼,见他没有要接话的意思,就继续解释,“我当时是不明白的,想来是郎行龙忽略了这件事,或者想让天放知道,这是我们获得重生的希望,以增加信心吧。总之,天放看到了整个过程,所以――”
所以,他亲眼目睹了鲜红的、健康的血液从别人身上输入汪天恕他们身上的过程,那些人在慢慢失去血液、失去生命之时的痛苦挣扎、反抗深深印进池天放的脑海,让他生出强烈的恐惧和负罪感,轮到他时,他就说什么也不肯接受手术,不愿意害人,不惜以死来逼郎行龙放弃对他的治疗。
夏润南怔怔看向池天放,“就是说……你并没有……”
“我没有,”池天放咬唇,闭了闭眼睛,“我不忍心,我怎么能用别人的命换自己的命,所以我拒绝,因为我没办法看着一个人因为我而死,我……”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他对输血一类的治疗手法就产生了抵触心理,只要看到血液在管子里流动,他就会想起那令人恐惧的一幕,挥之不去,成了心结。
池峻峰更是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简直不敢相信,“天、天放,你的意思是说,我是――”
“你就是跟我血型相配的人,爸爸,”池天放看着他,无奈一笑,“对不起,当年……差点害死了你,我很抱歉――”
“你有什么好抱歉的呢,”汪天恕笑笑,“如果不是你的一念之仁,叔叔就会跟那三个人一样,再也回不来,你是叔叔的救命恩人才对。”
“胡说什么?”池天放叱责他一句,“用别人的命换我的命,本来就很残忍,也不应该――”
“可惜,当时我们想不到,”汪天恕别开了脸,“不然,我们也不――”
“天恕!”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池天放心里好不难受,“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啊,我终于明白了!”夏润南大叫,试图缓解他们两个之间的不快,“原来你们说天放是半个净血人,就是因为他并没有接受手术对不对?”
汪天恕和池天放几乎同时点了点头,刚才的不愉快也就慢慢散去。
池峻峰突然叹息一声,“我真是没想到,自己当年真的从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回来之后,有一段时间我也觉得事情太诡异,但因为我曾经答应过――对了,天放,你刚才说我对你的誓言,难道那个让我发毒誓的人,是你?”
当年他被人送走之前,曾经有个人让他发毒誓,不要把看到、听到的事说出去――虽然他几乎没有看到什么,也没有听到什么,但他还是依言发了誓,却没想到那个人会是池天放!
“对,”池天放点头,“我要放你走,但郎村人坚决不同意,怕你会泄漏我们的秘密,是我向他们保证,你不会说出去,然后要你发誓,才让他们把你送了出去。”
原来如此。池峻峰勉强一笑,“没想到后来我们会做了父子,看来这是注定的缘份呢。”就是因为心里有了这件事,日夜压在他心上,又不能对外人说,长此以往,他的精神才出现了点问题,总是恍恍惚惚,有时候更是感到莫名的恐惧,也受了不少精神上的折磨。
但为了不让人起疑心,他才串通家里的医生叶嘉幕,让他对外宣称自己得了“老年痴呆症”,其实根本就没有那么严重,所以他表面看起来就跟正常人一样,连池天放都被骗过了,为了不刺激到他的病,甚至不惜找上夏润南来扮演自己的未婚妻,现在想想这一切,真是――
“注定?”池天放的眼神别有深意,“爸,你真的相信是注定吗?”
听出他话里有话,池峻峰夫妇对视一眼,感觉后背一阵发寒,“你说什么……”
池天放看着他们,突然沉默。
夏润南一直在想一件事情,见他们都不再说话,就忍不住问,“天放,如果照你们这么说,你没有做手术,应该是一开始就不能见阳光的,对不对?那,叔叔阿姨刚刚收养你的时候就没有发觉,也没有起过疑心吗?”相信关于郎村人受到光明神诅咒,不能见阳光的事,池峻峰夫妇应该都有听说,如果一开始他们知道池天放不能见阳光,会一点都不介意?
说到这里,容悦怡一脸茫然,“没有啊!我们才收养天放的时候,他除了很安静,不太说话之外,跟正常的孩子一样,能见阳光的,从什么时候――”
池天放深吸一口气,仿佛皮肤裂开的痛重新回来了一样,他下意识地摸索了一下胳膊,“你们当然看不出来,因为我会进池家,是郎村人一手谋划,并不是像爸说的,什么注定。”
“谋划?”池峻峰吃惊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他们不放心你,”池天放苦笑一声,“尽管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但郎村人太怕自己的秘密会被世人知道,所以对你是百般不放心,加上那时候我的生身父母不希望我在黑暗当中过一辈子,就想让我到池家,看着你有什么异动。”
而那时候,他们通过自己的渠道,知道池峻峰夫妇结婚两年后都没有小孩,去医院检查是池峻峰患有不孕症,然后他们再巧妙地提点池峻峰,要他多行善事,并且借算命大师的话,说上天早给他们安排了一个孩子,就在什么什么地方,而所谓大师所指的地方,就是罗森孤儿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