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傻,对不对?”汪天恕笑笑,那笑容却让人只想哭,“你们还没有回答我,天原到底伤在哪儿了,是不是很严重?”这话真是等于白问,人都进了重症监护室了,伤势能不重吗?
池天放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跟他说实话,“伤在左边肺部,大量失血,医生给她输了血,我担心她的身体会承受不住,至于什么时候会醒来,医生也没有把握,说是要看情况。”
汪天恕安静地听完,眉头皱了皱,似乎很痛苦,接着抬手按住心口,剧烈地喘息几声,嘴一张,“哇”一下喷出一口血来,终于还是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昏死过去。
“天恕?!”夏润南吓得失声尖叫,顾不上会吵到其他病人,一边扶紧了汪天恕,一边大叫,“来人!医生,医生,救命,救人,救人啊!”
医生很快被惊动,跑过来看看这情景,立刻吩咐一句,“带他到急救室,快!”
池天放咬紧嘴唇,直到嘴里有浓烈的血腥味儿,这才能保持着冷静,抱起汪天恕飞速地跑过去。把人放到急救室的床上,医生把他和夏润南都赶了出来,看着手术室的门再一次关起来,他们两个欲哭无泪。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可偏偏又不能一直瞒着汪天恕不说,这……这可怎么好?池天放痛苦地闭上眼睛,心狂跳不停,不过,真要说起来,如果他们兄妹两个有什么事,倒也省了日后向夏润南撒那么个弥天大谎了。
医生诊断的结果,说汪天恕是急痛攻心,所以才会吐血,而且他们也检查出来,他身体很虚弱,至于具体原因,说是要进一步详细检查,才能得出结论――当然,对于池天放他们来说,根本不需要医生再为汪天恕做任何检查,他何以会如此,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
“你确定?”听池天放说要接病人出院,医生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他,“这位先生身体很弱,应该是患有某种病症,如果不详细检查的话……”
“不用了,谢谢医生,”夏润南勉强笑笑,接过话来,“我们会好好照顾他的,你不用担心。”
听她也这么说,医生就算心里犯嘀咕,也不再多说,反正病人是他们家的,人家要不要治,他说了也不算不是吗。
一个小时之后,汪天恕清醒了过来,本来夏润南还担心他会因为受不了这样的打击而发泄一通,或者痛哭一场之类的,可他的平静与安然却让人大为惊讶,更是隐隐觉得不安:在这种情况之下,他无论用什么样出格的方式来发泄都不成问题,唯独不该这样平静!
“天恕,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心口疼不疼?”夏润南搓着手站在他面前,没话找话。
汪天恕摇了摇头。
“那……你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你想不想喝水,我倒给你?”
汪天恕摇了摇头。
“那……”
“润南,”池天放皱眉,拉过夏润南来,“天恕需要一个人静一静,你别吵他了。”
“哦,”夏润南有点委屈,她本来是一片好心,结果到池天放嘴里,反成了她无理取闹了,“那我去看天原有没有醒过来……”话一出口,她立刻后悔得想咬掉自己的舌头: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嘛,在汪天恕面前提起路天原,他会不难过才怪。感觉到池天放不悦的视线,她大为窘迫,红着脸低下了头。
汪天恕身子震了震,长长的睫毛轻颤着,虽不胜痛苦,但仍然很冷静,显然因为早猜到路天原的心思,所以他其实并没有他们想像得那么痛苦。“我没事,你们不用担心,我知道天原做这件事,是抱了一死的决心的,虽然她这样做很傻,但是……我只能成全她……”
池天放心里撕裂一样的疼,尽管汪天恕的话太残忍,但他却不得不承认,如果是他,他也会这么做的。“你能这样想就好……”得,他这句话一点不比夏润南刚才那句好听,而且更加无情,更加决绝!
“那、那……”夏润南拼命咬嘴唇,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我去、去看天原……”话没说完,她立刻逃命似地奔出急诊室,站在医院的走廊上,抱着胳膊直打哆嗦,“怎么会这样的……”她简直不敢想像,如果路天原真的再也醒不过来,汪天恕会有多伤心,池天放会有多难过,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话又说回来,事情到这个地步,是不是应该怪她?如果不是她负气跑出去,给了徐智钦一伙机会,结果就不是这样的吧?不过也不对呀,就算她没有被绑架,可还有夏润声呢,他们只顾着防徐智钦会对华熠集团下手,却从来没想过他会把主意打到病人身上去,根本从来没对此做过丝毫的防范,就算只有夏润声落在徐智钦手里,池天放一样会妥协,路天原也一样会用自己的命来换徐智钦的彻底完蛋,结果不还是一样的?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现在一切都好乱,她不知道池天放心里是怎么想的,反正她快要承受不住了!他们一个个都要离开他们,而且都是以这样残忍的方式,叫她……“对了!”她突然打个激灵,想起一件事来,“润声?!”妹妹也是昏迷着被送回医院来的,不知道有没有事?一念及此,她顾不上多想,拔脚往妹妹病房奔去。
万幸的是,夏润声只是被下了麻醉药,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不过因为折腾了这一趟,她也受了不小的惊吓,这会儿虽然醒过来了,但情绪仍然不太稳定,瞪着大眼睛,不时颤抖一下,也怪心疼人的。
“润声,”夏润南三两步奔过去,一把抓住她的手,“你怎么样?吓到你了是不是?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没有保护好你,润声,你不要生我的气……”
“姐姐,我看是你吓糊涂了吧,我什么时候生气了?”夏润声虽然哆嗦着,但神智很清醒,还不忘白了姐姐一眼,“我只是在害怕,怕坏人会杀了我,那我就再也见不到哥哥姐姐……”
“呸呸呸!”夏润南连连吐气,并且还颇为迷信地双手合什,朝四面拜神,“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夏润声,以后你再说什么死不死的试试?!”
“我是说那个意思嘛,”跟姐姐打闹一阵,夏润声总算笑开了,“对了,姐姐,到底怎么回事啊,昨天有个陌生人进来,说要接我去见姐姐,我就知道他是个坏人,因为姐姐是不会让陌生人来接我的,可我才要叫,他就拿毛巾捂我的嘴,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有坏人要对付你?”
夏润南稍稍想一想,也知道肯定是徐智钦趁着没人注意带走了夏润声,可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她不想让妹妹知道,不但于事无补,反而让他担心而已。“是发生了一些事,不过我和天放能够处理,你别多想,以后我们会好好保护你,不会再让人伤害你。”
“你和哥哥没事就行了,我不怕坏人!”夏润声豪情万丈地拍胸膛,这话她还真好意思说,也不想想是谁从醒来就一直吓得打哆嗦,脸白得没有人色。
夏润南笑笑,身后有脚步声,她一回头,见是赵鸿煊,就赶紧问,“赵医生,我妹妹情况怎么样,病情没有反复吧?”
“你还知道关心她?”赵鸿煊黑着一张脸,这话说得也很不客气,好像夏润声会被人带走,全是夏润南的错一样,“幸亏没有什么大事,否则你连后悔都没得机会。”
“我……”
“不是润南的错,”随后进来的池天放脸容冰冷,眼神也同样不客气,“夏润声是在医院丢的,真要说起来,你们难辞其咎,你把责任推到润南身上,是想置身事外吗?”
“可是我们……”
“天放?”一见他两个要吵,而且还是当着夏润声的面,夏润南赶紧一把拉过池天放,猛向他使眼色,“算了,润声会出事,我也确实有责任,再说赵医生是担心润声的身体,他没有恶意,你们别吵,好不好?”
“就是,”夏润声向着他们翻白眼,“看看你们,看看你们,多大的人,还像孩子似的吵架,真厉害呀!”
她这一说不要紧,池天放和赵鸿煊两个大男人都有点讪讪然,这架当然也吵不下去了。赵鸿煊尴尬地咳嗽一声,“那、你们好好陪陪她,有事找我。”说完他昂首挺胸地出去,样子挺好玩的。
夏润声抿着嘴唇笑,向着池天放张开胳膊,“哥哥,抱抱我!”
她对自己的这份信任和亲近让池天放很受用,像得了圣旨一样地过去,任由她抱紧了自己,“怎么样,昨天有没有吓到?”
“有哦,”夏润声仰起脸来看他,“我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后来迷迷糊糊的,好像听到有很多人,可是我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是觉得很黑,身体好难受,简直喘不过气来,我还以为我眼睛坏掉了,吓死我了!”那时候她被锁在那么小的箱子里,当然只能蜷缩着身体,当麻药的效用慢慢散去之后,她其实是处于半睡半醒之间,对昨天晚上的事有模糊的印象,却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
“没事了,没事了,”池天放抱紧她,不停抚摸着她的头,“以后都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别怕,别怕……”
“我现在不怕了!”夏润声咯咯地笑,“我知道哥哥和姐姐一定会救我的,所以我不害怕!”
池天放笑笑,用力抱紧了她!老天,你非要夺走天恕、天原和天恩,我只当那是二十年前的孽缘和恶果,无话可说,但是你能不能还我一个好好的妹妹,让我可以疼她、爱她、照顾她,让九泉之下的父亲能够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