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止是个女人,还是个瞎子。
曾经,她有过一个师父,也是瞎子。
两个瞎子,在最动荡不安险象环生的江湖中,竟然凭着两双耳朵,闯出一条康庄大道来。
老瞎子死去的时候,小瞎子已经是个二十岁的美女子。
君子无罪怀璧其罪。
垂涎者纷至沓来……
比如,陆公子——翩翩美少年。陆公子的功夫算不得高明,然而极善用毒。善用毒也没什么的,躲着点就是了,他最可怕的是他的眼睛,当他满怀柔情地盯着你的时候,你会痴痴的,忘记一切。
“瞎子,我会医术,”陆公子对她说,“你想不想要一对儿伶俐的眼睛?”
她摇了摇头。
“为什么?”
“我不要畜牲的眼睛,也不能为自己而害瞎另一个人。”
“我可以从两个人身上,各取一只眼睛,给你凑成双!”
“你很歹毒!”她说完就要走开了。
陆公子试毒很隐秘,有一回他把剧毒涂抹在自己手臂上,和人过招时,故意卖个破绽,那人果然来抓自己手臂。
江湖人从那个断腕的人那里得知这一消息后,以后和陆公子比试,都畏手畏脚的,看到破绽,要先思量一下,是否要从此突破。
陆公子为了施毒的隐秘,极力训练自己动作的缓慢、悄无声息与自然。
“小心!”陆公子走上前去,要帮瞎子移开挡在她前面的凳子。
瞎子一动不动,等着他的好心。
“啊!你!”陆公子抚着自己的残臂,惊骇无比。
“瞎子依靠耳朵生存,你不该挑衅一个瞎子的耳朵!”她说,“师傅告诉我,一个善良正直的人,他的气息、动作,不会破坏自然气氛,内心邪恶、贪婪的小人,其举动会破坏自然的静,使周遭变得狂躁。你听,现在就很自然。”
张刘之战,五百招未分胜负。瞎子碰巧听见他们的打斗,她知道这二人功夫了得,就坐在那里一直听下去。
“击他小腹!”瞎子突然开口。
电光火石之间,张公想都来不及想,顺手击了刘公小腹。
胜负已分。
“姑娘为何如此!”张公一边给刘公瞧看伤口一边怒目看她,
“惭愧!”刘公说完,伸出自己右手,里面藏了一把飞刀。
瞎子走了。
谁也没有想到,瞎子会怀有身孕。谁也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
孩子五岁的时候,瞎子死了。
那一天,她回到家,一把锋利的匕首正抵在她孩子的身后。
“儿子,你在哪儿?”她微笑着说,“快让为娘抱一抱!”
这是一句暗语,她每天告诉儿子,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要迅速把头低下去,这样,她就能用最快的速度,从她的盲杖中射出一把飞刀。
可惜她的孩子是个傻子。她师傅说过,让她一生不要嫁人,她生不出正常的孩子。瞎子产下孩子那一刻,听出了丈夫的不快,后来,她感觉每天都被难过和暴躁笼罩,虽然她丈夫极力掩饰。
她决定带孩子离开。
孩子手里有一块儿糖,他没时间和心思理会自己的娘亲。
瞎子一步步走过去,每一步都走得很沉重。
那人手里有两把刀,一长一短,短的就抵在孩子身后,长的就竖在孩子正前方。那人自以为用了闭气功就能摆脱自己的耳朵,为了练习端剑,不知他下过多少功夫,竟能石雕般一动不动。
再向前走两步,那人只要把手臂猛得向前递出,这把剑就能穿破自己的胸膛。
瞎子还是向前,然后,她倒下了。
“哼!就为一个傻孩子!”那人看着瞎子的尸体,不屑地说,“傻孩子,留之无用,索性,啊———”
那人也倒下了,在出手杀掉孩子之前。
瞎子以为,假如他放过自己的傻孩子,孩子未来不会有人找他麻烦,自己也就死得值了;假如他不能放过孩子,那么自己绝不能这么白白死掉。
她虽倒下了,却还存着一口气。
屋子里只剩下个傻孩子,他没有一丝伤心,还在吃着他手中的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