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家毕竟是以种桃起家的,即使再落魄也不能忘记先人世世代代的功劳,这点花仪式无论如何都是要继续办下去的。况且洛老太太已经发话了:“自从嫁加入洛家,年年都搬点花礼,都快四十年了,少一次都不行,必须照常办。”
洛老太太也自知家里不比从前,她从陪嫁首饰中挑选两个值钱的交与儿媳,叮嘱她:“在自家办的,也没人观礼,还是能省就省些,但该有得都得有,不能落了先人的面子。“
洛家现在虽然还有着二十几口人,但可以说是只剩下些妇孺老弱了。洛诚东祖父辈的只有洛诚东的祖母和位二叔公,父辈的有他母亲、三个婶娘、一位堂叔和一位姑母,剩下的都是洛诚东同辈的兄弟姐妹了,孩子占了一大半。
这洛家的点花礼都是由族长负责,由族长亲自点第一朵桃花。现如洛大善人去世,洛诚东的父亲又流放边关,这点花重任就落到了洛诚东身上。可谁知,在这重要节骨眼上,洛诚东却被打了,竟昏迷了两天才醒,现在养了十来日终于能下床行走了,倒是刚好赶上点花礼。
点花礼这天早上,洛家大人们卯时就醒了,清点祭拜祖先和点花仪式所用的东西,并摆放好各种器具物品。都收拾完毕后,小孩们才被大人们整整齐齐得叫醒,先祭拜祖先,焚香烧纸,告慰先灵。
由洛诚东和他二叔公引领着一家的男丁进入祠堂叩拜,焚香,再叩拜。女眷们则有由洛诚东祖母领着在祠堂门外叩拜,烧纸钱。由于洛诚东尚不能就站,祭祖仪式比以往简单了很多。
随后众人出了祠堂,来到桃园中一片古老粗大的桃树区,进行点花仪式,相传点花仪式最早出是从息夫人之后开始流传的,所以点花仪式也要祭拜这位桃花神。这片桃林中有有一间小小庙,庙前有个三尺左右的方形砖砌台子。与祭拜其他神灵不同的是,祭拜桃花神息夫人不用点香,而是选取桃树的老枝,插到这土台子上。这是根据扦插方法简化的仪式,目的是感谢先人发明的古老技法。
洛诚东虽然不了解这特殊祭祀的由来,看着祖母和前辈们的做法,照葫芦画瓢,从下人手中接过桃枝朝着庙内拜了三下,然后插在方形土台上。等所有人都祭拜完后,洛诚东祖母拉着他走到旁边的一颗高大的桃树下,下人们呈上点桃花专用的细长毛笔和一盒类似脂粉的花粉。洛诚东的母亲事先为他讲解了点花的步骤,他一只手拿起细毛笔蘸了盒中一点花粉,然后目光扫过一朵盛开的花,用另一只手轻轻捏住枝条,在有粘液的花蕊上轻轻一点,这便算成功了。洛诚东随后又接连点了同一枝上的另两朵,然后把笔放下,拿起旁边的红色布条绑在刚才那个桃枝上。这条红色绸缎上还绣有他的名字“洛诚东”,以便结果时辨认。
然后众人从洛诚东祖母开始,依此点了三朵桃花并绑上绣有各自名字的红绸。洛诚东的弟弟妹妹们也拿着细笔在低矮的桃花上点了又点,生怕结不出果子来似的。点花礼的规矩是除了婴儿,六岁以上的小孩子都要点花。不只是为了图个吉祥,而是实在人手不够。在点花礼点过花可要下园点好几天呢。一般点花时节,家家户户都是上上下下老幼妇孺齐出动的。以前的洛家人也是六岁以上全部参加点花礼,可真正下园做活,接连辛苦数天,却少有人能做到,大多只是在点花礼当天做做。毕竟还有几十口仆人在,根本不需要他们去做。
可如今洛家遇难,仆人大多走的走,卖的买,仅剩下了十来个世世代代知根知底的。所以洛家决定,让剩下的十来个仆人人也参加了点花礼,绑了红绸。这可是以前绝无仅有的,没有一家果商大户们敢这样做。
古老的桃树上,一朵朵桃花静静的开着,白嫩粉红,晶莹剔透,颇为好看。四周的枝条上还披着红色的绸带,远远看去倒像一位俏丽的花季少女,伴着微风翩翩起舞。洛诚东感叹道:“真当是绝美的景色啊!”
与这绝美的景色不协调的是,数名身穿粗布麻衣的农人拿着细细的毛笔身处其中,不时的点点扎扎。竟还有黄发垂髫的顽童跟着大人,用小手点着低矮处的桃花,神情也颇为郑重。大人和小孩们分工明确,前者点高,后者点低,他们不时还传来嬉笑欢闹的声音,好不快活。农家人的幸福也莫过于此了。
清晨的阳光洒在经过露水滋润过的桃花上,泛着迷人的光晕。洛诚东坐在屋后一处桃树下的椅子上,看着亲人忙碌的身影,深刻体会到了家的温暖。
当然他怀里还抱着一个可爱的小婴儿,这是他六叔家的十弟,还不到一岁。虽然他母亲去点花了,竟也不哭闹。洛诚东抱起小家伙,两只大手扶着他腋下的小身板,并让他的小脚踩着自己的大腿,嘴里发出“嘚、嘚、嘚”的声音。这小家伙被哄得笑个不停。旁边还有一个小女孩,才刚刚三岁,是洛诚东五叔家的。一会儿跑到小家伙左边笑了,摸一下他粉嫩的小脸,等小家伙转过头看又跑到右边再摸一下他的右脸蛋儿,如此反反复复挑逗着他玩,小家伙的小脑袋也跟着左右转动,觉得十分新奇。
洛诚东的亲妹排行第八,今年才五岁,本来在洛诚东身边玩的,不过后来想念她母亲,去桃园里缠着了。除此之外的其它小孩都去桃园里点花了,有洛诚东三叔家的大姐、五叔家的三弟、四叔家的三妹、六叔家的五妹、三叔家的六弟还有五叔家的七弟。这些小孩点累了就休息,休息好了再点,全然不怕辛苦的样子,反而十分高兴能为父母分担些农活。洛诚东看见了自觉得羞愧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