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奇浩到底是个会办事的人,两人研究生报名开学后,他找了一个周末,带人开了两辆车来搬家,反倒让珉苏有些不好意思,觉得是借了敏来的光,实在受之有愧,和沈奇浩一起来的是他的司机,搬东西很是殷勤,事实证明开两辆车这个决定极为正确,两个姑娘的东西实在是多得惊人,纸箱和收纳袋似乎无穷无尽,四个人上楼下楼好几趟才算搬好。沈奇浩虽然平时常去健身房,这时也有些气喘,于是和敏来软语商量:“你东西这么多,待会宿舍的柜子不一定放得下,放一部分到我那里好吗?”敏来说:“先搬到宿舍再说。”于是沈奇浩亲自开车送敏来,珉苏坐在司机的车上,两辆车一前一后开到了女生宿舍楼下,两个人住在同一栋楼不同楼层,等到搬得差不多,一箱冬天的衣服和一箱日用品果然无处安放,敏来决定把它寄存在沈奇浩的家里。于是皆大欢喜,一切办妥后,敏来跟沈奇浩先走了,珉苏本来打算请司机吃顿饭,结果司机坚决推辞,说是回去还有事。珉苏一个人在宿舍收拾,想到敏来得遇良人,也是老怀大慰。
大赛是十月份举办,这段时间渐川全力以赴,几乎没有什么休息时间。每天珉苏还是会主动给他发个短信问候,渐川的回答则只有寥寥数字。开学季总是十分忙碌,五湖四海的新同学都聪明且各具特色,本系的老师也认识陆渐川,因此过不了多久,珉苏和渐川的事就传了开来,珉苏也只得一声长叹。
但这也没有影响珉苏的心情,学习新的知识总是一件乐事,珉苏尽可能多选了几门课,报考他们学院研究生的很多都已经有工作经验,她乐于和这些人交往,从他们身上学到很多东西。她庆幸从敏来那里接收的各种物资,班里的女生几乎个个都善于打扮,有这些行头的加持,她也总算没有太过寒酸。其实在其他人眼中,她身材颀长,肤色白皙,体态健康自然,虽然不是精致的美人,也已经很看得过去了。颇有几个男生跃跃欲试,想要追求她,但是听说佳人已名花有主,只好暗自唏嘘。研究生的学制从三年改成两年,课业本来就紧张,珉苏选的课也比较多,加上她一直有实习的打算,也和其他人一样在不停投简历,去参加了几个面试,但竞争太激烈,因此实习机会迟迟没能找下。
珉苏的导师林育冰此刻正在国务院政策研究中心做一个关于县域经济发展的研究课题,涉及到数据处理的工作量十分庞大,珉苏将很多的时间都放在这项工作上,成天开着电脑跑数据,熬出了两个黑眼圈,但也自觉颇有收获。不觉到了10月,她想起渐川参加比赛的事,自己有些心虚,这段时间忙自己的事,忽略了他,渐川却还是一贯的作风,每天联系从不间断。她问渐川准备得如何,渐川笑笑:“就那么回事,你送我的《笑傲江湖》我都翻了好几遍,等我老了,咱俩一起归隐西湖梅庄。”珉苏说:“我既不会弹琴也不会吹箫,你还是去找你的任盈盈吧。”渐川说:“任盈盈虽好,小师妹才是真爱,令狐冲不能守护小师妹,才是他一生憾事。”珉苏说:“金庸大概也有青梅竹马的情结,亚洲国家的传统。其实令狐冲看似洒脱,心里也是很苦的,小师妹死了,他一辈子恐怕也走不出来。”渐川说:“人生本来就有许多无可奈何的事,不管怎样努力也改变不了结局,只能试着去接受。”
10月底,渐川参加了比赛,青年才俊云集,渐川团队一路过关斩将,在导师黄焕勉的带领下,依靠出色的个人能力和互相支持的团队精神走到了最后,取得了银牌。珉苏很高兴,这项比赛对渐川十分重要,意味着他的能力得到了认可,今后也将会是渐川找工作的重要筹码。她将自己现在正在参与的县域经济研究课题情况告诉渐川,渐川也十分感兴趣,他和珉苏一样,都是小城镇出身,自幼就对县城再熟悉不过,家乡的经济发展一直牵动他们的心,他自己的研究生毕业论文正是关于三线城市的经济发展,而渐川的导师黄焕勉是新加坡人,年轻时经历了新加坡经济的高速发展,对从落后国家向现代化转变的经济模式十分关注,他对中国经济一直看好,是真正的唱多派,渐川对他的观点十分认同,也乐于成为他的弟子。
学校生活有很多乐事,可惜珉苏不能与敏来分享。敏来自从去了新闻系,除了上课,其余时间不是和沈奇浩在一起,就是忙着实习,沈奇浩穿针引线,给她在一家著名的国字头财经媒体找到了一个职位,敏来异常努力,希望能留下来。她大部分时候住在沈奇浩那里,偶尔也回学校找珉苏吃饭聊天。敏来的工作能力很强,做了好几篇有深度的访谈,领导对她十分倚重。珉苏在MSN上发出的每日穿搭没有了主角,只能暂时停更了。她繁忙工作之余,唯一的消遣变成上国外网站看明星穿搭,再到学校论坛的时尚专栏发些帖子介绍欧美最新的时尚潮流。珉苏常自嘲自己就是搬运工,然而她视角独特,总结出来的时尚趋势总是见人之所未见,又富有幽默感,让人会心一笑,图文并茂生动形象,立刻便有了一批粉丝,等到上一任版主因为临近毕业引退,珉苏便顺理成章成为新的版主,这也成为她工作之余的消遣,等着电脑跑数据的时候在外网浏览查找资料,抽空写上一两篇,发到论坛又收获一波新的点赞评论,给许多人带来了穿搭灵感。珉苏外语极好,当年GRE和托福分数都接近满分,翻译国外网站的资料十分及时,也许比不上时尚杂志成熟专业,但是胜在触角敏锐、形式活泼、紧跟潮流。敏来也是她的忠实读者,时不时还提些意见。msn space毕竟用户不甚广泛,她开设自己的博客,将这些文章都放在博客上,时间长了也有了固定的点击率。
日子过得总是飞快,转眼一个学期又将过去。渐川计划寒假回国一趟看望家人,珉苏也说好和他一起同去。回国那天,珉苏特地去首都机场接人,渐川出来的时候,样子春风和煦宜人,只是脸色稍微有些憔悴,比先前瘦了不少。
首都机场的出租车排队时间总是有些长,两人一边等车一边闲聊,渐川来的地方四季如春,穿的外套显得有些单薄,珉苏说:“你穿的有些少,待会下车会冷的。”渐川说:“那待会陪我去买件外套?”珉苏迟疑:“你知道的,我对男生的衣服向来没什么研究。”渐川笑道:“没关系,我相信你这个时尚博主的眼光。”
两人坐车去了三元桥的凤凰汇,珉苏看见一件灰色大衣,十分配衬渐川气质,便走过去细细看,做工精细,袖口有同色花纹,要5000多元,心下盘算是否要买给渐川,一回头却不见了这位少爷。她吓了一跳,眼角余光却瞥到渐川在女装那边向她招手。渐川指给她看一件米黄毛衣,轻暖密厚,“喜不喜欢,现在穿正合适。”
珉苏瞠目结舌,明明说好是给渐川买大衣,怎么又变成了给自己买礼物,她一时间手忙脚乱,只希望渐川不要再为自己破费,连忙指给渐川看那件大衣,他认真地看了看,然后脱下外套试穿,他个子高,灰色的大衣穿上后衬托出清隽的气质,立刻便有好几个人往他那里看,导购员殷勤地走上来,又给他介绍别的外套,他试穿了几件,对导购员说:“就要这件吧,麻烦你给我开票。”随后刷卡结账,大衣因为超过5000元还有返券,正好可以用来买毛衣。片刻间渐川身上穿着新大衣,两人各拎一个袋子走出了凤凰汇。珉苏说:“我在学校旁边的招待所定了房间,现在就过去好吗?”渐川回头看了她一眼,饶有深意地笑道:“时间还早,倒也不必这么着急。”她脸一红,狠狠瞪了渐川一眼,渐川的笑意却愈发深了。
P大旁边有好几家宾馆,其中最好的是一个四星级酒店,还有几个快捷酒店,珉苏本着勤俭节约的原则,给渐川定了其中一家网上评价还不错的快捷酒店。这家酒店原本是学校给外来人员提供的公寓,算校办产业,改制后成了快捷酒店,外表看起来还算干净,但是却是市政供暖,此刻还没到供暖时间,老式的暖气管子还是冰凉的,越发显得四壁萧然。渐川自小没有吃过苦头,就算在新加坡,也维持一定的生活水准,他皱眉看看四周,珉苏说:“四星级酒店有点太贵了,我想还是这个酒店性价比高一些,你就凑合住一晚吧。”她看着渐川憔悴的模样,心生怜惜,柔声问:“你要不要去洗个澡?”
走进浴室,渐川总算知道为何这家酒店评价还不错,热水龙头一秒出水,水流还很强劲,他痛痛快快洗了个澡,消除了身上的疲惫,这时天已经差不多快黑了,两人便出去吃饭。
学校周围总是有许多餐馆,一段时间的风潮不同,这些餐馆有时是川菜馆,有时又变成湘菜馆。这段时间流行的是云南菜,两人走进南门外的一间餐馆坐下,叫了小锅米线、炒饵块、黑三剁、汽锅鸡、清炒苦菜,珉苏说:“有点多吧,吃不完又不好打包。”渐川说:“吃得完的。”珉苏不禁一哂,差点忘了他许久没有回到母校,对旧日的风味必然念念不忘。这么看着他,忽然想起以前两人时常也在这里吃饭,当时的情形也和现在差不多,店堂的灯光是黄色的,两人就这么坐在靠墙的座位上,她习惯于朝向里侧,就这样看着对面熟悉的面庞,只不过那个时候的渐川对她来说仅仅是恋人和密友,现在他们携手已经走过了很多的路,或许幸运的话,还可以到达彼岸。
这样想着,菜也渐渐上齐了,两人边吃饭边聊天,珉苏想知道大赛的情况,渐川大概和她说了说,都是顶尖高校组队参加,参赛者需要先向组委会提交资格证明,组委会审核通过后才能正式参加,参赛选手需要自己选择一个主题,然后撰写相关报告,主题五花八门,有研究发展中国家经济发展和教育相关性问题的,有研究社会公平正义问题的,这些报告提交后,组委会先进行初选,然后再选出其中质量最好的10篇论文,邀请团队过来现场演讲和答辩。参赛团队各显神通,竞争十分激烈,台下的评委尽是各大证券公司和投行的首席经济学家,想要获得他们的认可殊为不易。渐川说,他们团队获得了银牌后,已经有两家公司向他抛出了橄榄枝。珉苏心头一动,渐川到底要去哪里工作?这时渐川像是读懂她的心事,说:“这两个公司在北京都有办事处。我这次回来,也要参加他们的面试,如果成功的话,可能明年就不必找工作了。”珉苏眼睛亮了起来,她觉得,这是今年她听到最好的消息。正在想着,渐川又说:“我也问了亦超,他说今年他们公司有招人的计划,但是和我的方向不对口,我再等等看还有没有机会。”李亦超所在的是国内最有名的投行,也是他们专业应届生的首选,珉苏也感受到了渐川的失望之情,却依然笑着安抚他,说:“今年没有机会,不代表明年没有,也许过几年再去,平台还会更好。”渐川微微一笑,便不再提这件事了。
早晨起来时,天还是灰蒙蒙的,两人回学校吃早饭,还像上大学时那样,珉苏要了一碗馄饨和煎蛋,渐川要了皮蛋瘦肉粥和葱油饼,渐川将一块葱油饼夹到珉苏的盘子里,然后说:“好久没吃了,味道不错,感觉吃完这块饼,就要去教七楼上课了。”珉苏笑道:“肉骨茶的味道也不错,你这是秋风起然后思莼菜鲈鱼,想念你的母校了。”渐川摇摇头说:“偶尔吃一次还行,连续吃几天就会觉得腻。吃了四年这里的早点,可还是越吃越想吃,大概这就是中国人的中国胃。”说着环顾四周,虽是周末,许多人已经起床了,年轻的面孔洋溢着生机活力,有些背着书包准备去自习,有的一身运动装备,可能刚打球或者跑步回来。珉苏说:“你家里人都好吧?”渐川说:“我爸爸现在坚持锻炼,平时作息规律,烟酒都戒了,恢复得还不错。”珉苏说:“伯母怎么样?”渐川说:“还是老样子,本来单位要返聘,她推辞了,还是以照顾我爸爸为主。”珉苏说:“要不要买点什么回去?”渐川笑道:“家里补品都不缺,回去看看他们需要什么,再买回来。我给伯母买了一件外套,也不知道合不合适。”珉苏说:“那我先代妈妈多谢你了。”这样聊着天,她趁机欣赏渐川的灰色大衣,觉得自己眼光不错,越看越喜欢,心中十分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