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接通,桌面上方浮起虚拟的人像,部长是一个精瘦的人,头皮上已经没有多少头发,出现在影像中的时候,他正用手绢擦拭着亮晶晶的头皮,此时他脸上满是愁容。
“你既然已经回来,想必你的事情已经做完了,也该投入到新型石墨炸弹的研制当中去了,为了整个人类的文明,我们每一个人都很重要……”
“部长,这个我恐怕还需要一点时间。”
“还需要时间?你要知道目前全球人口数量已经接近120万,我们如果再不拼死一搏,恐怕人类文明很快就要消失了。”
“我知道了部长,我大约会在一天之后完成我这边的事情,但是在那之前我需要一件大号生化防护服。”
部长听到李佳的话之后,本来满面的愁容转化为惊恐:“你要防护服做什么,你难道要回到地面上?你知道你爸爸是怎么死掉的吧?这件事情我不能答应,我们整个人类都已经不能再承受这样的损失了,所以这件事……”
“给我一套生化防护服,关于最新型的石墨炸弹研究进展我会在穿上防化服离开的时候发给你。”
“这是……交易吗?”干瘦的部长明显不是很理解在需要万众一心的时候,李佳偏偏提出一个这么自私的要求。
“总而言之,一套防化服换新型石墨炸弹的研究,怎么看都是一笔很不错的交易。”李佳态度忽然强势起来。
干瘦的部长迟疑半日,语重心长地说道:“其实你没有必要跟我提这种交易的要求,你需要的我都会满足的,我不是不想给你防护服,只是我不能同意你再到地面上去。”
“部长我知道你对我好,但是现在时间对整个人类、对你、对我来说都是珍贵的,这样干净利落的交易更节省我们的时间。”
“好的,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一套生化服十分钟后送到。”部长那边挂断了通讯。
我觉得李佳来到这个世界就像是换了个人,两个眼睛感觉像是要冒出火,满满的全是斗志,完全不是在我家那种世界与我无关的状态。但是不论是哪种风格都让我觉得跟高中时候的李佳有所隔阂。
“为什么要生化服?还有为什么要制造石墨炸弹?”站在角落的我在李佳挂掉通讯后问道。
“生化服是因为我们和机器人宣战后,机器人针对我们机体的弱点用生化病菌武器对付我们,我们则打算针对它们机体的弱点用石墨炸弹造成它们短路,以此攻击它们。”
石墨炸弹我虽然不是军事迷但多少还是知道一些=,海湾战争的时候,美国佬曾经使用过,这东西经过特殊处理的纯碳纤维丝制成,每根石墨纤维丝的直径相当小,仅有几千分之一厘米。主要攻击对象是城市的电力输配系统,并将其瘫痪。
“至于防护服,”李佳邪魅地一笑,说道,“当然是用来穿的。”
十分钟后生化防护服送到,李佳对我说我们得出一趟门。我并不是很想出门,实话讲,我有点想回家。根据李佳部长描述的情况,我得到了两个信息,第一,李佳这次应该不是带我见父母的,她爸爸已经去世了;第二,跟李佳出去会有很大的风险。
李佳见我有所迟疑,就说:“你要是想回去,我就带你回到原来的世界,如果你决定了,那就跟着我走。你刚才应该也知道,我们剩下的时间并不充裕。”
“回去不回去的,你至少把眼前的情况给我解释清楚吧。”我虽然是一名活得无聊,时刻准备战争的狂热分子,但是我需要知道自己在为什么而战斗。
“正如你所见,我们的世界遭遇了很大的危机,你也听到了部长说,人口已经到了120万,非常接近维持目前人类文明所需要的的最小人口的数量,人类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你来是帮助我们拯救世界。”
“你不觉得你应该早给我说这些吗?”
“生活都是走一步看一步,大家又不是人型机器人。总而言之,这个世界已经被人工智能控制了,人类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灭亡。我们要做的就是拯救世界!”
每天我都在各种游戏电影电视剧里看到各种英雄拯救世界,有时候我也会操起手柄拯救世界,但是我从来没不相信那是真的,只是体验一下拯救世界的快感而已。
但是,当拯救世界的话语从李佳口中说出来的时候,我没有一点儿怀疑,反而对她的这个伟大的计划充满了参与精神。
“那么我们要如何拯救世界呢?”
“事情也算简单,我们需要出趟门,然后尽量不要像父亲那样被仿生人杀死就好了。”
我挠挠头说道:“当你说事情还算简单的时候,我还以为在这间房间的某个地方有个按钮什么的,拯救世界只要我把这个按钮扳到另一边就就可以了。”
“其实也不必板动这个按钮复杂多少,只是我们这一去,要么成功,要么失败,不会有第三条路。”
“总而言之,我们先穿上防化服去地面看一看吧。
“出去可就没有退路了,你要考虑好,是回到自己的世界,还是迈出这个房间。”
“我们做的每一件事情不都是没有退路的么。”
我觉得很多人会在这个地方提出质疑,为什么我能轻易地答应一个陌生人一起穿越时空,面对未知人多少要有些敬畏,有些犹豫的。这里我要指出的是,首先李佳并不是陌生人,正如我前面所说的,李佳和我从小结识,到现在又灵肉融合,我没有理由拒绝一个女人的要求,何况这个要求还事关我的婚姻大事;其次因为我活得没劲。现在正在上学的学生肯定感受不到这种没劲,只有你三四十了,工作一成不变,家庭琐事一堆的时候,才能感受到这种没劲。
王小波在《似水流年》中说“我活的很没劲,好像是一个没用的人。人到了这步田地,反而会满脑子伟大的想法。那时我想:假如发生了战争就好了。活得没劲的人希望发生战争,那是很自然的想法,我期盼另一种竞争,在战场上我的英勇会超过一切人。”所以当我活得没劲,分开很久的初恋女友突然站出来问我,要不要一起来一次时空穿越然后拯救世界,这个时候,答案是不言而喻的。
卧室的门打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当我走出门看清整个建筑的全貌的时候,又不得不为之惊叹。整个地下建筑像是从一块巨大的青灰色美玉中雕刻出来的一样,光亮整洁,楼道的地面、墙壁一直到天花板都浑然一体,看不到任何的缝隙,很难想象这样的工程是如何被建造出来的。
“3D打印出来的巨型工程,既是实用的建筑也是人类社会目前造出来的最伟大的艺术品。”李佳很明显看出了我的惊讶,而我的惊讶让李佳似乎很满意。
就像是刘姥姥进大观园,刘姥姥说这也没见过,那也没见过,贾母就会开心,有一种炫富成功的自豪感。李佳这时候的感情估计和贾母的感情大有相似之处。
李佳并没有急着带我到电梯口,而是让我在楼道的栏杆前仔细地观察这个人类社会所能创造出的最伟大的艺术品。
整个地下建筑呈回字结构,建筑的中间是一个巨大的天井,有四个足球场那么大。天井中间是一个直径十米的圆柱,我估计是整个建筑的电梯,用来运送人员和货物,每一层都有桥梁连接,通向我站着的楼道。
我趴在走廊的扶手前面往下看,知道下面至少还有二三十层楼,往上则看不到顶。
“为什么要建造这样一栋建筑?”
“是发生生化战争最坏结果的备用方案,没有想到真的需要启用。整个建筑算是一个大型的无菌室。”
“这个建筑规模也太大了!光这个建筑就能容纳几千、几万人吧。”
“建筑设计极限容纳人数是十万人,你现在看到的只是建筑的一部分,还有一层外围建筑,整个建筑是一个三层回字结构。全世界这样的建筑一共十五座。”
眼前的巨大建筑已经深深地震撼到我了,想到这么巨大的建筑外面,还有一层更大的建筑,更不要说全世界还有十五座!
但是在短暂的震惊之后,我发现了另外的问题,这个建筑里似乎没有什么人,空荡荡的建筑,就像是电视剧的医院里干净整洁的停尸间。
面对我的质问,李佳的有些落寞,她转过身背对着走廊栏杆,似乎不忍心看这样一座空荡荡的大型的建筑,“这个建筑的诨名就叫“人陵”,古代的帝王在还活着的时候就要给自己营造巨大辉煌的陵墓,人类也不例外,在文明达到顶峰的时候,就考虑到人类总有一天会灭亡,所以营造为自己营造如此华贵的陵墓,人类长眠于自己文明所能产生的最伟大的艺术品之中,也算死得其所。”
李佳离开倚靠的楼道围栏,朝通往中间电梯最近的天桥走去,我紧紧跟在后面。
“有一件事情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们两个世界的文化如此相似,但是你们的世界比我们的世界先进这么多?”
李佳有些惊讶地回头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说道:“这么久了,你终于提了一个好问题。虽然这并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但知道这个问题答案的人,目前或许只有我一个了吧。”
“我倒是为自己能认识两个世界唯一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而骄傲。”我恭恭敬敬的奉承着李佳。
李佳带着我穿过各个房间门前的回形走廊,来到最近的天桥上,我站到天桥中间再往上看,感觉一阵目眩,上面的建筑至少还有三四十层。
“我们两个世界原本是一个世界,大约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两个世界才分裂开来,就像是同卵双胞胎的形成那样,世界有时候也会发生一些分裂上的错误。”
“怪不得我觉得我们两个世界的文化如此相同,原来两个世界是同卵而生,但是这并不能解释为什么我们两个世界的科技会相差这么大。”我注意到大约在我所在的这层楼的下面一层,一个机器人推着一辆上面放满箱子的小推车消失到房间里。
“科学技术相差这么大的原因主要有两个,一个是即使两个世界是相互缠绕的,我们的世界线因为扭曲的更厉害,所以在两个世界有接触的地方,我们的时间更加超前,比如说,按照纪元,我们现在是2068年。”
“不能想象人类在50年的时间里,竟然能创造出这样的社会。”我当然能够隐约地感觉出李佳所在的世界要比我所在的世界“晚”一些,但是我没想到这两个世界竟然仅仅差了50年。
“不仅仅是时间的原因,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是我们的世界更加……更加的不和平。我们的第三次世界大战就发生在1962年,也正是在那个时间点附近,我们两个世界开始分裂。人是好逸恶劳的动物,在没有威胁的环境下,医学科技让人进化缓慢,和平的环境让人类社会进化缓慢,而死亡和突变是人类进化的动力,战争则是社会进化的动力,这两种动力在你的世界一样也没有发生。”
“就像是没有欧洲侵略者印第安人仍然会停留在农耕狩猎的社会,欧洲的侵略者带来了枪炮钢铁和细菌,但也推动了整个社会的发展,从某些方面讲,这种侵略也具有某种正向性。”
“我觉得现在仅存的印第安人可不会这么想,有时候灾难会让我们变得强大,有时候灾难也会毁灭我们,就像我们现在的世界。我想如果他们知道存在你们这样的世界一定会不遗余力地穿越过去吧。”
我跟着李佳走进电梯,电梯的数字不断缩小,但是我们的高度却在不断地上升,很快数字便到减小到1。
但当我们到电梯外面的时候却没有直接到达地面,我们从顶层电梯下来,穿过最高的天桥,天桥的对面已经没有房间,而是通到一处宽敞幽深的隧洞,隧洞蜿蜒通向远处,在进入隧洞的入口处停放着几辆车子,李佳刷卡打开了车门,我们一起坐在后座上,汽车就发动起来,在车子上大约走了十五分钟不到,就在另一处电梯口前停了下来。
这次的电梯就比较简陋,看得出电梯是通往更上层的地方,我和李佳上了电梯,汽车就自动开回去了。
这次的电梯编号是从-1到17,我所在的地方是一层,很明显这两个电梯的设计者并不是同一个人,或者说两个电梯并不是同一时期设计的。
很快电梯来到第17层,我和李佳从电梯走出去,沿着电梯前面的隧道又走了一段时间,拐了几道弯,在一个采光条件并不很好的井口停下来,井壁上镶着已经生锈的铁质钢筋组成的梯子,我和李佳便沿着梯子向上爬,在最上面打开天井的盖子,一股潮湿腐烂的气息扑面而来,我知道在经过一道又一道的关卡后终于到达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