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还挺可怜的。”猪八戒道。
老金乌摇头，“不可怜，该有的惩罚而已。我们兄弟几个要是知道会给人间带来那么大的灾难，也不会去乱跑了。”
“错而知改，这就够了。”
“你小子我看着顺眼，能走过这死路的都心性非凡呐！”
“就一些幻境而已，有什么难的吗？”猪八戒好奇道。
“你是走过来了才说这话的，你知道你看到的幻境都是什么吗？那都是前尘往事，已经消散的记忆。”
猪八戒难以置信地看着老金乌，“你的意思是我看到的都是我转世前的事情？”
“对，都是你得到印记前的转世。怎么样，有意思吧！”
“那我是不是能弄明白我是谁？”猪八戒想起了曾经从奈河里走出，忘却姓名的感觉。
“你不是知道吗？”老金乌道，“你要是不知道自己是谁，根本走不过来的。早就被前尘往事给困住了，感受着自己一遍遍地死去，还能清醒，难得。”
“我知道……”猪八戒恍然点头，往事不可追寻，现在他只是猪八戒而已。
“嘿，小子，托你办件事情。”
“什么事？”
“帮我跟那个射箭的道个谢。”
“他杀了你兄弟，又重伤了你，你还道谢？”猪八戒摊开双手，“况且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啊，他都不知道转世多少次了。”
“不，你知道。”老金乌凑近，嗅了嗅，“你身上有他的味道，虽然很淡。你绝对见过他，就在此世。”
猪八戒回忆着，此生来，有曾见过像大羿那般的人吗？
“得谢他，他不出手，那人间就要被我们兄弟九个给毁了。”老金乌叹气，“逃回黄泉海后，我一心认死罪，但他们两个不让我死，就把我关押在了这里。关了这么久，我觉得我该跟那个人道声谢，我也想……再看看人间的风光……”
老金乌眼中的神往惹得猪八戒心生同情。
“遇到了，我会替你道一声谢的。”
“那我就先谢谢你了，小猪妖。你要走，现在可以走了，我把两条路的幻境封起来。”
“那个，你真的没有见到一个女子吗？”猪八戒又问。
“没有，这地儿就我老头子一个家伙。”金乌不解问：“那女子到底谁啊，你那么在意。”
“一位故人，欠她一些东西。”
“嘶，孟婆？”
“对，是一个孟婆。”
“那你麻烦了。”老金乌笑道，“欠孟婆的东西，可能生生世世都没法还。”
八戒起身，要走，却留，背对金乌，道：“总得试试。”
出了已经平平无奇的死之通道，猪八戒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带着怀疑，他又去走了一遍生之通道。
生之通道已无任何危险，走到尽头，当真又见到了老金乌。
“我就知道你不死心，现在信了吧？”老金乌朝他咧嘴笑。
猪八戒无奈点头，“信了，我信了。”
然后赶紧退了出去，不能再聊了，已经浪费够多时间了。
抬头看了一眼泥黄色的潭水，猪八戒一叹，往上蹿去。
下来就不易，上去更难。
待出了黄泉潭水面，猪八戒只感觉身体乏力。要知他如今可是妖王，世间能打得过他的妖怪不多了。
“喝碗汤吧，黄泉潭水凉。”守潭的老妪递过来一碗汤。
猪八戒接下，这汤热乎，“谢谢了。”
吹一吹，喝一口，味道很好，随之一饮而尽。
八戒把碗还给老妪。
“找到你要找的人了吗？”老妪问。
“没，下面就一个老金乌。”
“我不知道下面的风景，只听说挺危险的。”
“还好，得多谢你那句话了，不然我未必能安然上来。”猪八戒作揖。
“不谢。”
“那我就先走了，还得问问那个人到底在哪儿。”
“好。”老妪一笑，慈祥，又不是慈祥。
猪八戒与老妪擦肩而过，却恍若隔世相遇。
这一刻，猪八戒似乎明白了什么。
黄泉一见，依旧温柔。
若问风情都几许，一泉黄潭，满城飞絮，轻呢佳人语。
猪八戒蓦然回首，老妪正看着他，一笑……倾城。
“是你吗？”猪八戒问。
“是。”老妪点头。
黄泉潭的倒影里，他轻轻拥她入怀，不问年岁，不问美丑。
许久，猪八戒松开臂膀。
“欠你的。”
孟婆摇头，“你不欠我什么。”
猪八戒抚了抚她的白发，“为什么会这样？”
“就是这样，回了黄泉界，我不再不老，我只是一缕回忆所化。我会老去，也会死去。”
“她给你的惩罚，是守着这黄泉潭？”
“是，也顺带剥夺了我的修为。”
猪八戒心里尽是苦涩，这一切，因自己而起。
“如何能恢复你的容颜？”猪八戒问。
孟婆笑着摇头，“恢复不了的，我……也不愿再恢复以前的模样。这般守在黄泉潭旁，度过此生，够了。”
笑着，她眼中有泪，“我未曾想过还能见你，你来时，我心里依旧涟漪起。你说，来寻一个人时，我便知晓，当初的一切都值得。”
“不值得。”猪八戒再次拥她入怀，“我欠你的，我还不了你太多，但我会拼尽一切带你走，让你恢复以前的模样。”
“感人啊！”一道声音打断了二人。
猪八戒偏头看去，煞正站在黄泉潭旁边。
“你怎么来了？”猪八戒松开孟婆，问煞。
“我的地盘，我想来就来咯！”煞笑道，“倒是你，怎么，想带走她？”
“对。”猪八戒已经召出了九齿钉耙，“我必须带她走。”
“你没这个能力，而且她未必想走。”
猪八戒看向身旁的孟婆，孟婆低下了头，点了点。
“天蓬，我挺喜欢现在的日子，除了没有你之外，都挺好。”孟婆道。
“如果我强行带她走呢？”猪八戒喝问。
煞不屑地一笑，“且不说你能不能在我手上安然走出去，就算出去了，她也难逃化为飞灰的结局。黄泉界的孟婆长生，没有被选中的话，离不开这里的，离开了就会死。只有被选中的人才能拥有不被你那一界排斥的印记。”
“那你们给她印记。”猪八戒焦急道。
“只有一个，外面那个孟婆身上呢。”煞大笑，“你有什么办法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