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从嘉心中暗自松了口气,浑身上下运转了一遍真气,只觉全身筋骨大开,身体舒畅。
他抬头看向那鹰钩头子。
“将军,这茶铺的其余人怎么办,还有外头那小娘子?”一名兵士哈拉着腰问道。
“将军?”吕从嘉心中疑惑,“听方才所说他应是西宁府军提督的手下,这西北军制竟如此糜烂?”
“大嫈朝国制将军伍分为野军和常军。司一州之常军者为都督,司一府之常军者为提督。”
“而野军五千为一卫,五卫为一军。所谓将军,乃掌一军之虎符者也。纵观整个西北境内,能被朝歌城授予将军的绝不会超过双手之数。不过自从那嫈朝开国皇帝令自己的小叔亲率一支虎狼之师坐镇西北边疆,册封凉王,这西北境内的官制军制就有秩序的乱了起来。”
“不过这老凉王倒是有些真本事,在朝歌城这么多年有意无意的打压之下,竟还能稳住局面,甚至还有一丝探出西北的举动。”
“可惜这代嫈皇正值壮年,雄心勃勃,想要真正的君临天下,一上位就大刀阔斧的改制,启用多位扶龙之臣,大批的任用年轻官员,一改往日朝堂上的暮气沉沉,那些元老们退的退,贬的贬。”
“这几年来甚至开始着手对王朝内的几位封疆裂土的王侯进行打压,无所不用其极。那老凉王如今年岁已高,恐怕要不了多久便会撒手人寰,凉王一去,新凉王没有足够的威严驾驭那支恒冠大嫈的虎狼之师,到时候整个西北就会在朝歌城的有意为之下变成一滩散沙,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吕从嘉心中暗自想道。
“其余人不用多管,我们只管带好我们的人回去复命便是,至于那小娘子...”鹰钩头子嘴角微微上扬,“就留在这里让她自生自灭吧,料想她也活不了几个时辰了。”
说完,便带头走出茶铺,还不忘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重重的搁在火炉旁。
待他们走远,吕从嘉站起身来,眺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影。
“好一个如意的小郎君,若你有命回了燕地,提我向你父亲带好”。
吕从嘉眼眉微皱,冲着声音发出的位置看了去。只见是那名老者,遂低头抱拳道:“敢问前辈何方高人,在下姓贾,名从旅,乃西京人士,此行欲前往雍州探亲寻故,却不知前辈所说的燕地为何意,小子才学浅薄,还从未去过那么远的地方。”
“呵呵,”老者轻笑道,“你不用跟我隐藏,老朽我轻轻一闻,就能闻到你身上浓厚的蟒味,其中带有一丝焦灼之气,你说你不是来自燕地,又会来自何方呢?”
吕从嘉心中暗自一惊,早就听闻有南洋观气士行走于世间,游走山川大河,寻找大气运傍身之人,欲分疆裂土,坐那超然于世外的仙人。
“敢问前辈可是那传说中的观气士?实不相瞒,在下确实是燕地之人,因身在异乡身不由己,得罪之处还望前辈海涵,前辈可是与家父有旧?”吕从嘉问道。
“呵呵,有旧倒是谈不上,只是在大嫈东进之战时遥遥相望过而已,那老屠夫真是狠啊,活活坑杀了四十万降卒,硬是直接敲碎了北晋诸城的脊梁骨,仅仅耗时半年便为大嫈开拓了一国之地。”
东进之战他也有所耳闻,曾经听吕英和几位将军酒后提起过。
大嫈在那时代经过三代帝王的无为而治,国库充裕,兵强马壮。欲向东扩张吞掉北晋,争这天下霸主之位。举全国之力组成五十万青壮,号称百万大军,交由其父吕英率领,浩浩荡荡杀向北晋,并在汾水一带率先发动了那场惨绝人寰的惊世大战。
双方实际参战的青壮有近百万,而北晋军队则由当时的兵甲——辛洪野担任主帅,那场战争持续了有半年之久,双方军队都早已疲惫不堪,发展到最后已是拼的国力和朝中局势。
最终在大量北晋朝臣被大嫈用成车的金银砸开府门的背景下,成功让晋王在拉锯战的关键时刻撤掉了辛洪野,犯了在战时临场换帅的大忌。北晋诸城随后便在吕字王旗麾下的大军脚下纷纷出城而降。
吕英曾对自己讲过,其实那场战争的艰辛不足为外人道也,暗地里的刺谋博弈更是不计其数,光他身边的亲卫都不知死了多少茬,只知一个人倒下,便有一批人补上,一批有一批,都是他座下的好儿郎啊。
那是吕从嘉第一次看到父亲严峻的面容上沾有些许的泪水。
如若那场战争持续超过一年,恐怕被换掉的就不是辛洪野,而是他吕英自己了。吕字王旗一倒,只怕整个大嫈都会天塌地陷,军队会随势土崩瓦解,进而让北晋趁机吞掉大嫈。
吕从嘉心中想着,不由想到朝歌城内广为流传的一句话。
“燕地老屠夫之所以腿瘸,那是因为他的身上背负着百万被坑杀的士卒亡灵,太过沉重。”
一声轻微的低啜传入耳边,吕从嘉不由调用真气感知过去。是那一对茶铺父女,原来他们并没有逃走,而是一直躲在火炉旁的桌子下。发现斗争已经结束,这才慢慢的爬了出来。
发出啜泣的正是那小娘子,只见她一手收拾着身旁的碎裂木板,一边用袖巾轻轻擦拭着湿红的眼角。
“但见泪痕失,不知心恨谁。”吕从嘉心中悄然想到。
“这小丫头倒是有趣的很那。”老者摇着木扇,低声笑道。
“对了前辈,小子还不知您姓甚名谁,是何方高人,待小子回到燕地后如何告之家父?”
“呵呵,就如同这清风一般,那老屠夫自然知道。”老者轻轻摆了摆摇扇。
一袭清风从道边吹过,掀起了茶铺上的帆布,令铺中众人皆感到了一丝轻爽之意。
吕从嘉心中一动,只见刚刚坐在这里的老者早已不知去向,哪里还有他的身影。
桌上空留着一长约三寸的靛蓝色小书,书页伴随着微风的吹拂沙沙作响,跌宕起伏。
吕从嘉慢慢靠了过去,书页随风而动,最终定回了封皮——《尚书》
他心中一明。
“呵,原来是个老秀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