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今日忠勇侯夫人到府里来了。”
彩云端着托盘走进落樱居的正厅,将托盘里放着的黑漆漆的药递给了半躺在太妃椅上的女孩儿。
“啧!”鹿翘接过药来,看了一眼今天这药的成色,撇撇嘴仰头一口气就喝光了。
“唉!若真是那沈五小姐清醒着,喝这药不得憋屈死。”
“嘿嘿!所以也只有姐姐才能代替那,沈五小姐活在这个人世间啊!”彩云笑嘻嘻的说,接过鹿翘手里的碗,放回托盘上,便盘腿坐在地上,跟鹿翘说起今日府里的事来。
“也不知道那位侯夫人是看上了哪位小姐?”鹿翘一手握着书,一手玩着自己的头发辫子,这幅样子显然就是心思也没放在书上。
彩云笑着接过话茬,自然而然的说了起来。
“那侯夫人看中了姐姐你,但是老夫人回绝了,说是如今姐姐这身子越发不好了,去了旁人家,她也担心旁人照顾不好姐姐,索性姐姐今年才十四岁,她留在身边多养一两年也不是不可以。”
“我记得忠勇侯府的世子已经成婚了啊,这侯夫人是来给谁说亲?”鹿翘这回直接丢开书,趴在太妃椅扶手上,等着彩云说给自己听。
“是给侯府二公子说亲,就是上回我们去庆福楼吃烧鸡,坐我们正对面的那屋子,后来我俩还出窍去那屋,看他们在做什么………”
“那个手筋被挑断的那个秀气公子?”鹿翘略一思索,便想了起来。
当时那屋里有四个人,她和彩云就站在那几人旁边,听他们谈话过程中,略微知道了几人身份,一位是肃王府的小王爷,一位九皇子,一位归德将军府的三公子,另一位就是那位忠勇侯府的二公子了。
几人正在桌上为一幅画题诗,题诗之人恰好又是那侯府二公子,可他那握笔的手却颤抖不止,最后还是鹿翘看不下去,抓着他的手把几人念的诗题了上去。
完成之后,那几人面面相觑,看着那二公子的眼神,如同见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一般。
恰好这时属于她们的烧鸡和小菜已经到了门口,小二一敲门,一吆喝,鹿翘便只好带着彩云回到了她们自己屋里。
“我当时还以为他是别的什么侯府的二公子呢!原来是忠勇侯府里的啊!”鹿翘支着下巴,兴致缺缺的说道。
“当时我俩走得快,自然就不晓得后面发生了什么,今日那侯夫人一来,叽叽呱呱的说着那二公子如何如何好,说是除了手腕使不上劲,其他学问啊!人品啊都很好,希望老夫人把你许给那二公子。”
“哼!那二公子手腕何止使不上劲啊,这辈子怕是握笔都难,再者,我当时一摸他手我就知道,他身子弱得很,大概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这位侯夫人怕是打的别的主意吧!不然这病秧子配病秧子,她打算磕碜谁呢?”鹿翘翻了一个白眼,心情也不大好了。
彩云见她如此,忙接着说道:“就因着我也记起了那位二公子,想着你也同我说过那人手筋被挑断的事,所以我就施了个法,让那侯夫人身边的嬷嬷去了茅房,然后趁她不注意,用一缕神识探入了她的记忆,然后被吓了一跳。”
“嗯?”鹿翘皱眉,疑惑问道,“莫非还是内院争斗,才使那二公子那般?”
“正是!那二公子生母是侯夫人的陪嫁丫鬟,十多年前侯夫人怀了当今的世子,怕侯爷失宠于她,便把二公子的生母许配给了侯爷做七姨娘,后来世子出生,七姨娘也有了身孕,侯夫人见侯爷一颗心被七姨娘笼络了去,就担心将来的二公子威胁到世子的位置。”
“就让现在跟着她的这位嬷嬷,去给那七姨娘下慢性,毒药,等到七姨娘一朝产子,孩子倒是保住了,但是身子羸弱,七姨娘却没了。于是侯夫人就当好人把二公子寄养在了她自己身边,吃喝用度仅次于嫡出的世子和小姐。”
“手筋又是怎么回事?”鹿翘问道。
“这二公子才思敏捷,为人聪明,反到是那世子百无一用,文不行武不就,这时候侯夫人又开始担心二公子将来有可能袭爵侯府,于是又买通杀手,趁着前年的秋猎,二公子与众人分开的时候,让人挑断了二公子的右手筋。所以才有那天,姐姐你说的可惜了。”
“啧!最毒妇人心呐!”鹿翘呆在尚书府也有五年了,因为有沈老夫人护着,后院的争斗打得在火热,也没烧到自己院子里来过。听完彩云说的这些话,对那位侯夫人只有啧啧称奇。
“这侯夫人来我们府里,非要定你和那二公子的亲,是因为这些年国泰民安,忠勇侯如今也是空有其名,并没有实权,而府的收入赶不上开支,加上那侯夫人又一心想让与世子交好的三皇子登上皇位,偏偏那三皇子的生母又只是一个嫔,母家也只是一个四品官,财力物力都跟不上其他皇子,所以这侯夫人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老夫人的娘家是江南的丝绸世家,于是就把主意打到了姐姐你这里来了。”
“呵呵!这算盘打得到是不错,看得上祖母的娘家,却看不上我这病歪歪的身子,又是庶出,虽然养在祖母跟前,但出嫁时,祖母肯定会陪嫁不少好东西。”
“然后就想让我和那二公子成婚,将来再偷偷摸摸地下个毒,等我与那二公子都死了,祖母给我的嫁妆顺理成章的就成了她的,将来若有别的地方支应不过来,还能遣人去江南袁家说说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关系,顺点银子花花。”
“不得不说,这侯夫人想法还真是不简单啊!想一石三鸟呢!”鹿翘说完叹了一口气,如果不是她来人间十来年,没成为沈意姗之前还去酒楼里听过不少说书的,还不晓得这人世间人心也有如此险恶的呢!这不,现在就上赶着来了一个侯夫人嘛!
“反正我刚才在前院正厅看到那侯夫人的面相,就十分不喜欢。”彩云嘟着嘴说道。
鹿翘见她气鼓鼓的样子忍不住上手捏了一把,“放心吧!你姐姐我还能让她算计了去,她既然想着将来能有个从龙之功,坐享那种滔天的荣华富贵,我就这么成全她,且不是亏了我自个儿。”
“所以姐姐,你打算怎么惩治那侯夫人啊?”彩云一听鹿翘这话,就知道鹿翘绝不会放过那位侯夫人了。
“我现在是沈意姗,用的也是她的身体,不管活的时间是长是短,怎么的也得在祖母仙逝之前,让她过几年舒心日子的。所以那些打祖母主意的人,她们想要的是什么,我就毁掉什么好了。”鹿翘坐直身体,伸了个懒腰,天天躺着,这具身体都快躺瘫了,果然还是要多出去走走才是好的。
“姐姐说怎么做,我跟着姐姐一起。”彩云笑嘻嘻的说道,全然忘记了,刚才提起侯夫人面相不好时的那一点点不愉快。
“晚上去会会那二公子,侯夫人算计的人可还有他,我们不好出面,他和那侯夫人可是有杀母之仇的,那天在庆福楼,我见过与他相交的那几人,都是大气运者,不怕他斗不倒那侯夫人和世子,还有他们身后的三皇子。”鹿翘语气轻快地说道。
“好!”彩云拍着手掌欢呼,她家姐姐好久好久没有惩治过坏人了,她都迫不及待了,犹记得上回姐姐惩治人的时候都是四五年前了。
好像是推沈五小姐下湖的那家人,之后在上京城中就没听说过那家人的消息了。
“你这般开心做甚,不怕榕树爷爷知道你不阻拦我,挨罚了?”鹿翘好笑的伸出双手去揉捏着彩云的小肉脸。
“才不怕呢!榕树爷爷说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打死一群。他就是怕你太善良了,才让我跟着你呢!”彩云嘟着嘴说道,语气说不出的天真可爱。
“那你上回怎么那么害怕?”这说的自然是五年前那回,鹿翘至今想起来,彩云揪着自己衣服哭哭啼啼,不让她伤人的样子。
彩云脸一红,梗着脖子说道:“我我……我那是怕你伤了凡人,上面的人知道好不?”说完,气鼓鼓的走了。
鹿翘见她恼羞成怒,觉得这在人间的日子,虽然漫长,但好歹不至于无趣。就是不知道榕树爷爷一个人在聚灵山过的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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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万般寂静,世人都已经陷入沉睡,唯独那些烟花之地依旧歌舞升平,欢呼声不绝于耳。
鹿翘带着彩云飞过这些莺莺燕燕之地,飘过了四五条街,方才寻到忠勇侯府门前。
两人相视一笑,转眼就消失在了原地,趴在忠勇侯府的一间屋子的房顶上,听着底下屋里的人成稳的呼吸声,彩云有些摸不着头脑。
“姐姐,这侯府好像有些大,我们怎么找那二公子啊?”
鹿翘抿着唇看了一眼彩云,再看看这浩大的侯府,叹了一口气,看着这间院子里的那株丁香花,随手一拈,就从树枝上飞过来一朵白色的花朵,落在了鹿翘手掌心里。
鹿翘先是嗅了嗅,然后对着花朵吹了一个口气,那花朵就在空中飘忽了几下,直直朝着侯府二公子的院子里飘去。
鹿翘和彩云紧随其上,落在了一间隐隐有些灯光的屋子面前。
屋里的赵明旸正在聚精会神的看着一幅画,神情颇有些呆愣,鹿翘隐去身形进了屋子,彩云却是留在了院子里。
一般这种时候,她都是不跟进去的,她的修为不及鹿翘,总是怕维持不住身形,平白显现出人形来到时候尽给鹿翘添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