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心有戒备,便随口胡诌了一个假名,我的真名便是蚩尤,九黎族族长,蚩尤。还望道友海涵。”蚩尤稍微解释了一下,便哈哈哈的笑了起来,丝毫不掩盖那一丝得意:“道友对这个名字感到熟悉吗?莫非道友还有所耳闻?那可真是我蚩尤的荣幸。不过不是我蚩尤自吹自擂,如果道友了解一些神州大陆上的事情,应该是会听过我的名字的。”
叶云检索了一下记忆,好像确实在书中看过这么个人,于是缓缓回忆道:“魔神,蚩尤,神州大陆上最出名的魔人之一……传说性情暴戾且阴险狡诈,无恶不作,手上沾满了肮脏的鲜血……”
蚩尤笑容可掬的呵呵笑了一声,说道:“看来大家对我的评价还是蛮高的吗,倒是让我有些受宠若惊,我的确是个无恶不作的魔头,但是那些因为修炼乾气便仿佛站在了道义制高点谴责我的人,手上的鲜血不见得就会比我少。”
叶云默不作声的摇了摇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再也没有了见到伏羲时那种激动的心情,冷淡的像是见到了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
蚩尤忽然站了起来,直直的看着叶云,郑重的说道:“道友,我现在便已九黎族族长的身份宣布,正式接纳道友成为我族客座长老,除非道友与我族为敌,或做有损我族之事,我族绝不主动取消此身份。”
“且继续出任客座长老与否,全凭道友意愿,道友若哪一日不再想担任客座长老,随时都可提出,我族绝不阻拦,只希望念于旧情,道友能勿与我族为敌。”
“但只要你愿意,道友便可为我族永远之长老,这是我族郑重的承诺。虽然我族名声素来不好,但我可以肯定的说,在信誉方面,我族向来一诺千金,比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正义君子’都要更加爱惜自己羽毛。”
“为何在知晓了我有魔气之后,你如此想让我成为你族客座长老呢?你似乎,热情的有些过头了。你就不怕,我忽然动手杀了你。”叶云盯着蚩尤的眼睛,想从中看出些异样。
蚩尤呵呵一笑道:“道友一直在收敛气息,也明显不想和我动手,更别说杀了我,而且道友真的要置我于死地,我当然也不会让道友太好受,就算真的要死,也在所不惜,我蚩尤从来就不是贪生怕死的苟且之人。”
“最主要的原因,我也已经说过了,就是希望能为我族面对最坏的情况做更多的准备,能有道友这等人物作为客座长老,那我族在遭遇灭顶之灾时能够最终安然度过的可能便多了数分,这种价值,是难以用任何事物去衡量的。”
“而且不瞒道友说,以道友之实力,日后成就威名,可谓易如反掌,而这等人物竟为我九黎之客座长老,自然可为我族平添数分威名。”
“除了这些之外,我确实也有自己的私心,大概便是由此让道友感觉我过于热情了吧。我只是觉得,道友亦为身负魔气之人,自然知道这神州大陆不比魔州大陆,魔人几乎是过街老鼠一般的存在。”
“可以说绝大多数修炼乾气的炼气士,都会从心底鄙夷修炼坤气的炼气士,只是因为他们修炼之时更容易走火入魔或被负面情绪侵蚀了心智,便将他们看作异端,并站在制高点上,将他们一律归为残暴和狡诈的魔人,甚至恨不得让他们全部死光,或者不分青红皂白直接对他们动手。”
“走火入魔,或被负面情绪侵蚀心智,这本是所有炼气士都可能会遇到的问题,但那些喜欢以正道和光明正大标榜自身的家伙,非要将此视为整个修炼坤气的炼气士群体的污点,遇之便抓捕、折磨甚至杀害,比他们所谓残暴阴险的魔人不知残忍了多少倍。”
“正因如此,神州大陆上几乎没有修炼坤气的炼气士,也唯有孤悬海外的西南戎州上小规模集中了一些,可谓凋零至极。”
“所以我一直有一个念想,便是团结所有可以团结的修炼坤气的炼气士,只有我辈聚拢在一起,汇聚成一股巨大的力量,一股让所有人都不敢轻视的力量。”
“这样,我们的声音才会被认真的听到,我们才可能为我等炼气士正名,让大陆上所有人都不敢再辱我们欺我们,或将我们视为可以随意玩弄的软柿子,再想向我等炼气士出手时,也不得不掂量掂量。”
“而这一切,是需要力量的,只有绝对的力量,让他们感到害怕的力量,没有绝对的实力背书,所有这些都永远只是一些可笑的臆想。”
“道友这等天赋异禀的人物,实力超绝,又与我辈是同道中人,当然是我无比渴求、甚至是从前不敢奢求能够团结到的人物,能团结到道友这等人物,是我的荣幸,也是我族、我辈所有人的荣幸。”
“而且,这于道友也是好事一桩。道友可以从我族得到任何想要的好处、情报或是帮助,相信这可以省下道友许多时间和精力,如若道友想要单打独斗,独自闯荡神州大陆,终有许多不便,也似是没个归宿,如此一来,道友便可将我族作为归宿之处,灵魂也有了安心之处。”
“一举多得,何乐而不为?”
叶云安静的听完了蚩尤铿锵激昂的长篇大论,但是他未置可否,而是说道:“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吧。魔神蚩尤的故事。”
蚩尤有些摸不到头脑,感觉自己感情充沛的演说打在了一块坚硬冰冷的石头上,但叶云有要求,他也只能点点头,道:“道友想听,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讲的。就便从我的宗族说起吧,我的宗族名为九黎,也算是西南宫域之中赫赫有名的势力之一,而我,便是这一代的九黎族长,承蒙大家厚爱,我被称为‘魔神’,但现在看来,这个名头也许不该属于我。”
“其实,我九黎族并不是一个独立的族群势力,而是归属于‘魔遗宗’,魔遗宗中有很多族群,除了九黎之外,主要还有一个摩罗族,族长是被称为‘战神’的刑天。”
“道友也许不知,在圣恩代之前,无论神魔,无论修炼乾气还是坤气,所有人都安然相处,并不存在如今近乎极端的偏见与仇视。但,大家终归有所差异,所谓道不同不相与谋,太过漫长的岁月里,一点点的矛盾,经过时间的催化与发酵,便足以演化为两个群体间的偏见和仇视。”
“终于,在‘乾坤抉’之后,一切都变了。”
“停!”叶云忽然叫停了蚩尤,“乾坤抉,到底是什么?”
“这个……”蚩尤苦笑一声,眼中露出一抹抗拒,似乎不是很想提及和回忆这个词,“如果道友不知,那我也不能多说,这是整个混沌的准则,我亦曾立下毒誓,不可打破,否则必遭惩罚与报应。”
“我只能告诉你,这件事远远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永远的、深刻的改变了整个混沌的格局,而且,这件事,没有赢家。”
“希望道友能理解我的苦衷,这件事,我实在无法再多说。”
叶云其实很想知道一切的来龙去脉,但他也没有再为难蚩尤,微微颔首道:“你继续说下去吧。”
“遥想当年,圣恩代之前,我与如今南宫域的炎帝还是至交好友,甚至是能一起出生入死的生死之交,彼时刑天还是炎帝的手下,中宫域的黄帝,则是我们共同的敌人,我们与黄帝不知斗了多少年,大体上胜负各半,平分秋色。”
叶云眉毛不明显的跳了跳,这个蚩尤说出的东西,都是他从未听闻的隐秘故事,这些故事就好像是一根根上好的木材,不断投进了他的内心最深处,让他心中熊熊燃烧的渴求之火愈燃愈烈。
“其实,那时我们都还是藉藉无名之辈,手下势力也都是很弱小的势力,谁也没想到,我们日后会各自成就为一方或一大势力之主。现在想来,这命运可谓离奇的轨迹,还是让人很唏嘘。”
“乾坤抉之后,炎帝背叛了我们,倒向了黄帝,和黄帝结成了联盟,他们恰巧又赶上了好时候,势力飞速的成长,一日千里,最终成为了一域之主。”
“炎帝倒戈,整个混沌间形势大变,我已经没有了还手之力,于是我收拢了我的族人,只求自保,但他们三番五次的进犯,大有不把我们赶尽杀绝不罢休的架势,我也一败再败,一退再退……”
“还有我方才和你说的,摩罗族长刑天,刑天和黄帝有大仇,他无法将接受向黄帝倒戈,还与黄帝结盟,于是不听炎帝的劝阻,激愤之下孤身一人前去刺杀黄帝,但是他如何是黄帝的对手,自然是一败涂地,还被黄帝砍下了头颅,封印进了常羊山。”
“黄帝看在他是炎帝手下的份上,并没有杀了他,特意留下了他的元神,刑天为让此恨时刻铭记心间,并没有试图找回头颅,从此便以乳为眼,以脐为嘴……”
“之后,他将手下族人从炎帝处全部带走,找到了我,我们一同结成了魔遗宗,并四处收拢零散的坤气炼气士,试图继续和黄帝炎帝抗争。”
“最终,我们实在已经无力招架,为了我们的族人,我们只能逃往孤悬大陆之外的西南宫域,偏安一隅,也算是,苟且偷生……”
蚩尤的声音里已经不知不觉间带上了无数岁月才能磨砺出的沧桑,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峥嵘而艰难的岁月,眼前尽是那时深深刻在记忆深处的一幕幕,耳边,也响起了各种各样的仿佛昨日的声音……一切还没有讲完,他的眼眶,已经略微有了些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