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兴冲冲地对喜玫大喊道：“喜玫，把老夫人赏的大红色绣花锦衣找出来，还有那条油绿色绣红梅花的裙子，正好凑一套！”
喜玫愣了愣，犹豫道：“小姐，是不是太艳了，而且红配绿。。。。。。”
“我知道，红配绿，赛什么什么，是吧？”我眯着眼睛笑。
喜玫不好意思地低了下头：“小姐天生丽质，穿什么都好看，奴婢只是觉得若是素淡些更能显得小姐出凡脱俗。”
“就是要俗，大俗特俗，俗不可耐！”我两手一拍，坐了起来。
喜玫吓了一跳，一脸困惑地望着我，我冲她摆了摆手：“喜玫，你只管听我吩咐，其他的什么都别管！”
喜玫听了，便重重地点了头，我又召了紫堇和葛藤过来，道：“紫堇，给我梳一个最繁琐最奢华的发髻；葛藤，浓妆艳抹、乡土气息懂不懂？”
两人面面相觑，虽然也是一肚子的疑问，但都被我止住了，于是也不多问，只按着我的指挥行事。
收拾妥当后，我便去了后门和老夫人汇合，老夫人的服饰极是郑重，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叶宛也是一脸凝重，二人见了我，都懵了。
叶宛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灵儿，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老夫人先是惊讶，紧接着面色却渐渐缓和下来，深深地望了我一眼，点头道：“不错，打扮的喜庆点也好，太后她老人家年纪大了，说不定就喜欢红绿搭配。”
我瞥了叶宛一眼：“舅舅你就别瞎操心了，外祖母都说好，自然是好！”
叶宛大概也不想再跟老夫人顶嘴，于是胡乱点了点头，亲自送我们上了马车，又对着车夫好一通嘱咐，一行人便出发了。
马车行到皇宫东门，老夫人和我下了车，刚一站定，便有蓝衣内侍出来迎接：“叶老夫人，您可算来了，太后娘娘先前还念叨您呢！”，又对着我行礼，道：“小姐！”
蓝衣内侍见了我，也是一脸惊讶困惑的样子，大概是从未见过如此乡土气息官家小姐，我忍着笑低头回礼。
老夫人点了点头：“劳烦陈公公久等了！”说着，随手便递上一个沉甸甸的荷包，陈公公顺手塞入袖中，脸上的笑意便更浓了。
银子多了好办事，陈公公恭恭敬敬地将我们领到了慈宁宫，早已有宫女去传了话，说太后刚好洗漱毕了，正等着呢！
一行人不敢耽搁，便匆匆地进了内殿，只见大厅正中坐了个青色家常衣裳的中年美妇，两侧侍立着宫女，我当然也不敢抬头细看。
接下来便是随着老夫人一番跪拜祷告，口呼千岁万福之类的祝福语，只听一个柔声细气的声音道：“起来吧！”，又道：“来人，给老郡君和叶家小姐赐座！”
说话的便是杜太后了，称我为“叶家小姐”而不是“表小姐”，暗地里是在抬举我了。
便有宫女搬来了锦凳，让我和老夫人坐。
太后先和老夫人唠叨了一番家长里短、旧朝旧事，言语间极是热情，倒像是和老夫人是老熟人一般。
我在一边坐了半个凳子，当然也不敢插嘴，心里七上八下地等着太后问话。
只听太后忽然道：“叶家小姐上前来，让哀家仔细瞧瞧！”
我慌忙起身离座，先是屈膝拜了拜，接着便缓缓走到太后跟前，抬起头望着太后。
只见太后约莫不到四十岁年纪，面色白皙，保养的不错，眉眼间依稀可见往日的风采，年轻的时候必定是个大美人。
太后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脸上的表情极是生无可恋，估计一来是被我的衣装打扮给震惊了，二来是被叶宛的厚颜无耻给震惊了，犹豫了半天，才生硬地吐出几个字：“很是淳厚。”
淳厚？淳朴敦厚。也实在是没其他合适的词来形容我了，大红大绿的衣裳、乡土气息的装扮，还特意让葛藤在我腮上抹了两坨高原红，嘴唇也抹得鲜红油亮。
临行前我特意照了照了镜子，活脱脱就是村头地主家的傻丫头进城的感觉！
我正悄悄地打量着太后，忽然听见老夫人在身后跪下，一副羞愧谢罪的语气，肃然道：“老身的外孙女衣装不妥，还请太后娘娘恕罪！说起来也是可怜，灵儿从小没了父母，流落在乡野多年。几个月前我儿叶宛才刚把她接了回来，一时间还适应不过来京城礼仪，今日听说进宫朝见太后，灵儿吓得慌了神，赶紧找了自己最好的衣裳钗环梳妆打扮了，说是不能失了礼，我也不忍心强迫她按我的心意装扮！”
说着，又貌似埋怨地对我道：“乡下长大的孩子就是不懂事，老爱穿红着绿，早就说过你，总是不听！”
老夫人一番话，意思是告诉太后，我外孙女是山里来的柴火丫头，没见过世面，什么也不懂，一听说您召见这么大的阵势，就给吓懵了，手忙脚乱地打扮自己，没什么审美观，觉得大红大绿就是美，我也不忍心打击她，您就别跟乡下丫头计较了！
我一边装作不情愿的样子跟着老夫人跪了下去，一边故意自言自语：“都说红配绿赛什么，灵儿就偏偏喜欢。”
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太后听得见，一边说着一边偷眼一瞥，太后身边的两个宫女已然捂了嘴在笑。
没想到太后听了不仅不恼，反而显得高兴了起来，极为客气地让人扶起了我和老夫人，让我们二人继续入座，又叹息道：“灵儿的事，我也听皇上说起过，流落乡间这么多年，也是苦了她！”
说着，又极为惋惜道：“若是当年蓝大人一家未遭此横祸，灵儿自小在京城长大，岂不是一等一的大家闺秀？”
话音刚落，却又对着身边一个绿衣宫女作势抱怨道：“哀家这张嘴是越来越管不住了，恐怕惹得叶老夫人不高兴了，明明是想夸灵儿的！”
老夫人和我忙都又站了起来，低了头屈膝，口中直道“不敢”、“惶恐”。
太后却一脸和善地笑望着我：“现在也好，心如璞玉，天真无邪，哀家极是喜欢。”
接下来太后便把火力集中对准了我，瞬间化身为职业面试官，问我读过什么书、平日里喜欢干什么、特长女红之类的问题，问得极是细致，完全就是选妃大考察的节奏。
我当然是实话实说，知无不言。
我刚来了定远侯府不到半年，我能读什么书？我现在写封信还费劲呢。
至于爱好，吃和睡算不算？
女红不会，琴棋书画也不懂。
游泳技术尚可，反正能在水里憋个几分钟，不过还是别说了，万一太后问我为什么这么喜欢游泳就麻烦了。
太后问什么我答什么，反正基本上都是否定式答案，奇怪的是，太后听得却是频频点头，脸上笑意不减半分。
老夫人只在旁边面带微笑地听着，并不插话，不知不觉，天色竟然暗了下来。
也不知道绿衣宫女低声对太后说了句什么，大概是提醒太后时候不早了，要么送我和老夫人出去，要么就赐宴了。
太后便点了点头，停止了对我的盘问，和颜悦色道：“时候不早了，哀家也乏了，等会儿皇上还要过来，就不留你们了。”
顿了顿，又深深地望了一眼老夫人，道：“叶老夫人，灵儿虽是沧海遗珠，却乖巧懂事，你的福气可是来了！”
老夫人又忙站起来屈膝道谢，被太后柔声止住了。
太后说着，又对绿衣宫女道：“素心，把哀家预先备下的赏赐拿来，派人送到叶老夫人的马车前。”
我便和老夫人又齐齐跪下谢恩，然后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先前带我们来的陈公公正守在殿外，见我们出来，便一脸笑意地迎上来：“叶老夫人，久闻叶家小姐知书达理、聪颖慧智，果然是讨太后娘娘的喜欢呢！”
老夫人笑道：“公公过奖了！”
陈公公却四下里张望了几下，压低嗓子道：“您是不知道，从去年到现在，太后娘娘几乎见遍了京城所有的公侯小姐，都是说不了几句话就把人送出来了，今天可是头一回跟您二位说了这么久！”
我故作娇羞状低头不语，却也暗暗起了疑心，听陈公公的意思，太后竟然对我大感兴趣，当然不是因为什么“知书达理、聪颖慧智”，鬼才信呢。
太后又不傻，今日一见了我，肯定早就明白叶宛是言过其实了，而且细细一盘问，我几乎就是一个除了会吃其他什么都不会的土包子，所以，太后到底安的什么心，我还真是一时想不明白。
难道真的是吃惯了山珍海味，偶尔来个青菜萝卜觉得味道更好？太后一口一个“心如璞玉”、“天真无邪”，听起来还真挺像那么回事儿。
最令我困惑的是，我明明拿足了乡村傻丫头的粗俗范儿，明眼人一瞧就不是王妃的合格人选，可太后却还是跟我絮叨了这么久，甚至对我的“无知无畏”视而不见，反倒是一副“就喜欢你与众不同”的样子，还真是令人费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