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知道只是柳折岩去世的短短两个月,青洲何以会发生这样的变化?
骠骑大将军饶尚降敌被参叛国、皇帝昏暴被罢黜、永宁公主吴映蔷以皇室子女身份继任新帝......
如若让饶尚再回忆一次有关柳折岩的片段,他的记忆也无非是这几处,可仅仅这几处,便是他永世难忘,永世后悔。
柳折岩最终还是娶了吏部尚书的女儿,成亲那日,饶尚依然记得他喝的烂醉,有着饶尚这辈子都不曾见过的狼狈之像。在送别了宾客之后,柳折岩几乎是瘫在了饶尚身上,一遍又一遍的念着吴映蔷的名字,即使那日,吴映蔷从未出现过。饶尚将柳折岩架进洞房的前一秒钟,柳折岩还在问他:“可有看见永宁公主?”
柳折岩的夫人怀有四个月身孕时,柳嫚儿与饶尚的第一个孩子刚刚出生,是个男孩,饶尚与柳嫚儿给他起名饶眀阁。饶眀阁满月时,柳折岩抱着一个女婴进了柳府,说这是他在外面跟一个女子所生的女儿,让她认在柳夫人的名下,为柳府的嫡长女。
柳夫人并未说些什么,大着肚子听话得将孩子收下,还亲叮嘱了女使下人要好好照顾。大家都在震惊这突然出现的私生女时,柳夫人却好像早就知道了一般,安静周到的把孩子安顿好了。
京城所有人都在怀疑孩子生母是谁时,饶尚悄悄遣人送了一些补品给远在烟州巡查的吴映蔷。他了解柳折岩,他这辈子只会碰两个女人,一个是需要他担负丈夫之责的柳夫人,一个是他真心所爱的吴映蔷。
如果再给饶尚一次机会,他一定会劝说柳折岩不要进宫。
柳折岩只是知道小皇帝荒淫暴虐,但他在身边,他总是收敛的,然而宫宴那日却让他真正看清了眼前这个他一直庇护、用心教导却不成才的人。
太后寿诞,邀一品以上的官员家眷以及王室子女进宫享宴,人人都知道李太尉近日里新娶的娘子是位拥有天姿国色的女子,便都想一睹这位娘子的风采,别人都是想想,可是小皇帝见了一眼便被勾了魂似的,居然吩咐宫人将正在如厕的太尉夫人打晕抬进了寝宫。
那太尉夫人醒过来时只觉得屈辱愤怒,又是个刚烈的女子,竟撞了柱寻死,小皇帝吓得急忙请人去寻太医,这一慌乱竟让大臣们都知道了发生何事,李太尉抱着夫人的身体在殿内痛哭。
众位朝臣王公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只是都在等着柳折岩处理。
柳折岩站在一旁脸气的铁青,握成拳头的手指几乎要扎进肉里,可即使如此,柳折岩还是想尽全力护住小皇帝的皇位。
散走宫人宴客后,柳折岩要小皇帝写罪己诏昭告天下自己失德,并亲自去太尉府向李太尉道歉,小皇帝却怎么也不肯,反倒诬陷太尉夫人先勾引自己,自己这才将她带回了寝宫。
柳折岩眼看着要让天下看了吴氏皇族的笑话,便让宫人取来了先帝御赐给他的戒鞭,当着寝宫所有宫人的面,一鞭一鞭,抽打着小皇帝,等小皇帝被抽打的跌在地上几乎不能动弹,方才罢手。
柳折岩罢手后,大骂小皇帝不仁不义,有违帝德,而后脱下自己的官帽与官服,向天下人谢罪。
柳折岩踏出寝宫时,用尽全身力气抽打小皇帝的右手几乎疼得不能动弹,柳折岩只好将颤抖的右手背在身后。
人人都知道柳折岩以帝师之名将小皇帝打的在床上躺了半月,却不知道柳折岩的右手筋骨受伤,养了整整一个月。
小皇帝伤后一月,让宫里内侍请柳折岩进宫,说是要书写罪己诏并感谢老师。饶尚知道小皇帝是个什么货色,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柳折岩此去怕是没那么简单。柳折岩却只是平平淡淡的回了一句“无妨”。
可是他这一去,却再也没有回来。
人门不知道柳折岩到底去了哪里,只是听说柳折岩进宫当日,有宫人落了水,再问小皇帝,他反而声称从未下过请柳折岩进宫的圣旨。
柳折岩失踪的半月后,有人从城外荒原里捡回来了半具人骨,人骨旁边被撕烂的衣服被识别为柳折岩的官服,一旁还有他的玉佩,只是这副躯骨早已经被狼等野兽啃的残缺不全。
举国悲痛,要求彻查之下,小皇帝让人围了柳府,说是柳折岩是被柳府人所杀。柳府上上下下几十口子人被关在了一个大屋子里,屋里的人几乎全是女眷,屋外的侍卫却一滴水都不曾送进去。
等吴映蔷与饶尚费劲心思翻了案之后,却发现那偌大的屋里,竟只活了柳老夫人跟柳家大小姐两个人,老人家被救出来时,脸已经苍白消瘦到没了人样,柳大小姐更是饿得动弹不得。
当天,饶尚把柳老夫人接回了饶府,吴映蔷把柳大小姐带回了敬亲王府。
当天围观的人都说,从未见过意气风发的吴映蔷那样憔悴难受过,她只是抱着柳大小姐,一遍又一遍的喊着柳折岩的名字。回到敬亲王府后,吴映蔷把自己跟柳大小姐关在一个屋子里,衣带不解得照顾了她整整五日。
兰陵城的人解开了柳大小姐的身世之谜,却再也看不透那位叱咤朝廷的永宁公主。
吴映蔷来找饶尚的时候,瘦的几乎脱了相,平日里精神奋发的她,目光里只有仇恨与不甘。
“饶将军,晋朝军队前来讨伐东方诸国,你是战,还是不战?”吴映蔷问。
“不战。陛下不通军事,听风便是雨,这仗不能打,那梁清平是带着恢复元气的晋朝精锐来的,若是我应战,我帐下的士兵便要死战,即便是赢了,也是损失惨重。”饶尚回道。
“你必须要战,要把那个昏君赶下位,杀了他,你就必须战,而且一定要败,这样我才有逐他下位的把握。”
“公主您......”
“原先我只当他昏庸,折岩护着他我也没再说什么,但是如今,他杀我爱人,伤我亲女,我便是要与他鱼死网破。”
“公主,我们不能拿将士们的命开玩笑。”饶尚摇摇头。
“今日将士们若不做出这样的牺牲,明日牺牲的便是我青洲全国上下的百姓,这样的皇帝,迟早要将我青洲葬送。”吴映蔷说。
“公主慎言。”饶尚说。
“饶尚,你可以好好想想,你看看你的兄弟,看看嫚儿,你还要任由那个皇帝胡作非为吗?”吴映蔷瞪着饶尚,冷漠的眼神里全是杀意。
“公主,我战可以,但我可否提一个条件?”饶尚说道。
“你说便是,正好我这里也有一个要求。”吴映蔷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