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您徒儿胆子小,您可别开这种玩笑吓唬我!”墨尘怀疑地看着沈紫宸。
“你若是胆子小,这世上就没有几个胆子大的了!”
沈紫宸笑骂一声,又道:“为师岂会跟你信口开河,在西方几个州域,慧字辈的出家僧人那都是被尊称为活佛活菩萨的高人前辈,也就你小子不学无术,眼界窄浅,不识高人。”
被师父一顿臭骂,墨尘挠了挠头,也不甚在意,早已习惯,继续问道:“既然是那般高人,而且还可能是西方雷音寺的高僧大德,那为何会出现在咱们流沙海上呢?而且还受了不轻的伤,咱流沙海域能有如此强大修者?”
“这就不是为师所能知晓的了。”
沈紫宸自腕间储物手环中取出一只雕刻着一株虬结杏树的酒葫芦,往嘴里灌了一口酒,道:
“当然这也不是没有其他可能,或许也会是其他地方慧字辈的高僧前辈。毕竟除了雷音寺之外,还有数个佛门传承之地。”
“哦。”
墨尘点了点头,接受了师父的说法。
“师父,要不要把那段经文讲给您听听,以徒儿这不学无术的窄浅眼界看来,那段《百法》经文十分神异,兴许对您有所助益。”
墨尘说道。
他自从有记忆以来,便没过几天像样的日子,还是师父带他来到乘风号之后,才体会到人世间的还有温暖这种东西。
也正是因此,他一直将师父当成自己最亲的亲人,得到好东西,不自觉的就要讲给师父听。
沈紫宸看着墨尘,目光微微闪烁,笑了笑,道:“你的好意为师心领了。只不过这是那位慧生大师传授于你的功法,为师不适合多看,门户有别,为师还是有些自持的。”
“再说,佛家法门最重基础和心性,那慧生大师传你经文,定是暗中考察过你,知你心性足够这才传法。”
“为师若是冒然修习,说不定会失之毫厘差之千里,不仅增益不大,还会伤及自身。”
“哦。”
墨尘点点头,心中不免失落,但马上又问道:“慧生大师上船以来,一直未曾出门,也未曾与我交流太多,只不过是问过几个问题,这就是考察了吗?”
“枉你满肚子小聪明,却想不通这里的诀窍。”
沈紫宸笑着说道:“以那位慧生大师的修为,岂用的着亲眼去看,他安坐屋内,便可知船上任意风吹草动。再说,高人的手笔又岂是你小子可以妄加揣测的,在他们眼中,你小子的一言一行,皆是心性的流露。”
“哦。”
墨尘点头称是,心中飞速想着,到底是在哪里考验观察的,莫不成是跟贺大德打了一架,却没逼着他爬圈圈?
就因为这点?
也太简单了吧!
看着墨尘那老实的模样,沈紫宸暗暗摇头苦笑,这几年来他对待自己这个徒儿可能过于严厉了。
“对了,最近修为有无突破迹象?”沈紫宸又问道。
墨尘面色微微晦暗,道:“辜负师父教诲,暂时没有突破的迹象。”
“符箓之术呢?”
“符箓之术倒是有些进步,但距离真正掌握一道灵符,还有些距离。”墨尘抓了抓脑袋。
“枪法有何进展?”
墨尘嘴角抽动:“‘错履火枝’前三式已掌握熟练,四到六式勉强能够施展,若是用来对敌的话,恐怕还远远不够。”
“嗯,不错!”沈紫宸点头说道。
墨尘张张嘴巴,眼中生出些疑惑。
他实在想不通这有什么不错的,修行没进步,符箓画不出,枪法困在那里不能动弹,半年来几乎都是原地踏步,哪里是不错,简直就是蠢材!
“这符箓之术和离炎枪法皆是要以修为以及易理为凭借,纯靠死练硬练效果不大。你以锻体四层境界,能将前三式融会贯通,已是难得,不必太过挂怀。”沈紫宸安慰道。
虽然有了师父安慰,但墨尘心中依旧难受。
这么多年来,他在修行一事上从不会有丝毫懈怠,相反,他无比努力,甚至用拼命来形容也不为过。
师父又为他寻来各种灵果灵丹,可是他的修为进展,依旧缓慢如老牛拉重车,鞭子噼里啪啦的响,可就是走不快。
“师父,是不是徒儿天赋太差,无论如何努力,也难以提高?”墨尘忽然问道。
这是困扰他许久的问题,他一向自信,并不认为自己比别人差多少,可是这种自信在一次次的失望之后,已经开始出现瓦解的迹象。
在那刺客老巢天凤岛上,他便因修行太慢,成为弃徒,本欲将其做灭杀处理,只因他做事勤快,嘴甜舌巧,与两位执法弟子相交甚笃,那两位执法弟子冒着大险,没有动那一刀子,任其跳下悬崖,自生自灭。
他落入海中,潜游数里,这才逃得一命。
后来遇到师父,改换更加高明的功法,得师父悉心教导,处处指点,上船之前他便是锻体二层修为,整整四年半时光,他仅堪堪提升到锻体四层。
他的修为进展极为缓慢,缓慢到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一块不可雕琢的朽木烂根,一个难以开窍的榆木疙瘩。
师父曾告诉过他,在师父十六岁之时,便已是灵台境后期修者,甩出了他十几条乘风号那么远!
“天赋太差,能做出这‘以乘风号为竿,以自身为饵’的豪迈之举?”
“天赋太差,能把洪老二从仇家死敌手里救出来,并且藏在你那小狗窝足足两个月没被人发现?”
“天赋太差,能变化花样跟你以前那邻居家的大婶对骂半天,不带重样的?”
沈紫宸笑骂着说道。
他至今难忘四年前第一次见到墨尘的时候。
那时洪老二被仇家追的走投无路,又身负重伤,在十方岛上一条河边腥臭泥滩上苟延残喘,只待阎王老子的召唤。
年仅十二岁的墨尘,以他稚嫩的小手,将洪老二拖到自己的破旧筏子上,沿水路而下,带回住所,又以他的小聪明小狡猾,数次骗过前来寻找洪老二的仇家。
只是那时墨尘并不知道,沈紫宸一直跟在他的身后。
沈紫宸其实也想看看,那个面色黝黑,瘦骨嶙峋的小少年,究竟要做什么?
结果让他既啼笑皆非,又另眼相加。
这小子救人是救了,但后果却是完全未曾考虑,仅凭一腔热血为之。
小小年纪的他养活自己都不容易,破旧的茅草房里又多了张吃饭的嘴,还要为其买药治伤,他存的那点家底,没多久便空空如也。
沈紫宸在暗中不止一次地看到,小家伙懊恼得捶胸顿足咬牙切齿,发起邪火来,骂的曾是一个小帮派帮主的洪二湖脖子一缩一缩的,连个嘴都还不上。
但是他从未将洪老二扔掉,更未将其交给仇家,哪怕他的仇家悬悬赏百两纹银,来买洪老二的脑袋。
这一百两银钱在能飞天遁地的修士看来,或许仅是九牛一毛,可对当时的墨尘而言,那却能支撑他好几年过活!
也正是如此,这小家伙走投无路之下,偷了邻居家的那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公鸡,炖了一锅浓汤,跟洪老二两人吃得满嘴流油,撑得肚皮浑圆。
后来在扔鸡毛的时候风声走漏,被邻家彪悍女人提着菜刀找上门来,当时已染得满身泼皮习气的小家伙,便左手提柴刀,右手叉腰,堵在门口,跟那彪悍女人对骂整整一下午,各种污言秽语俏皮话层出不穷,自始至终,稳占上风!
墨尘也回想起过往“英雄事迹”,挠了挠头,略带尴尬,说道:“这都是些小聪明,上不了什么台面。您不是一直讲要有大智慧,千万不能要仰仗小聪明吗?”
“修行就如做人。”
沈紫宸没好气地骂道,“小聪明有小聪明的好处,虽然不能让你走的太高,也不会太差,勉强混个富裕,勉强到个神丹境元神境还是可以。再说,你跟为师这些年,难道就没学点大能耐?”
换做以往,墨尘定会打蛇上杆,几句马屁拍上去,可此时却没有这个心情,他说道:“那我的小聪明也不少,这些年又跟师父学了不少本事,为何修为进境仍旧这般慢?”
“呶,这是为师从毒龙岛遗迹顺便采回来的,能助你突破锻体五层。”
腕间储物手环又是一闪,两枚琥珀般的暖黄色半透明果子,便出现在了他的手中,沈紫宸随意地扔给墨尘,道:
“这灵珀阳果内蕴不凡灵力,服食之后,足以帮你晋入锻体五层。”
墨尘伸手接过,打量几眼,那果子触手温润、柔软,稍稍用力,便会如婴儿脸颊般凹陷下去,内里近乎液体的果肉便会随之流动,九条连接果核与果皮的纯白纤丝更是如有灵智般,扭动挣扎!
他不由大喜,明白这灵珀阳果是好东西。
可紧接着,墨尘面上的笑容却是消失,他将这两枚果子放回到了师父的手中。
“师父,这些年您为我寻来了太多灵药灵果,弟子心中感激,可弟子不能一直这般仰仗师父,总不能每次突破境界之时,都要让师父去寻这灵药灵果,那跟个孩子有何区别!”
墨尘正色说道,极不愿接受这两枚阳颇灵果。
这些年来师父给予他太多,修行功法,耐心教导,言辞呵斥,更有一株株药草,一枚枚灵果为其突破,或是打基础。
他深感受之有愧。
“这是长大喽,要做大人了,很好!”
那灵珀阳果在沈紫宸指间飞转,陀螺一般,他看着墨尘那张清秀的小脸,笑的很是欣慰,也笑的略带黯然。
沈紫宸将那灵珀阳果重新扔向墨尘,道:“放心,这些事情为师早为你做好打算。日后就算你想要事事依靠为师,为师都不会多管你闲事。”
“师父有何安排?”
“过两天你就知道。”
“难道不能现在讲吗?”
“不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