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贺大德钢叉横扫,风声呼啸,钢叉未至,劲风先来,墨尘微微眯起眼睛,长枪陡然刺出,将横扫而来的钢叉挑开。
“当!”
爆鸣声中,火星闪烁。
亮银长枪剧烈震动,墨尘虎口发麻,不由得后退两步。
贺大德一身蛮力如牛,用的这杆钢叉足足三百六十多斤,平日里习练之时,可轻松砸碎滩涂上的礁岩,极是凶悍。
此时再加上“燃血”秘术的加成,其劲力更是恐怖。
墨尘在硬碰之下,顿时落在了下风。
“瞧俺‘棒打冥顽’!”
刚刚一击见效,贺大德信心大增,钢叉挥舞,如千斤巨棒,裹挟着呼呼风响,朝着墨尘头顶猛然砸落。
墨尘面色凝重,双目聚焦在那呼啸而来的钢叉之上,长枪横击而出,架住钢叉。
“当!”
又是一声爆鸣!
墨尘再次后退数步。
“哈哈。”
催动燃血秘法,贺大德瞬间占据上风,心怀大畅,钢叉挥舞刺击更加凶猛,一击接着一击,连绵不绝。
贺大德心下无比舒畅。
几年前他被墨尘追的满船乱跑,实为平生大耻,此时逼着墨尘步步后退,心中那口憋了好几年恶气终于要一吐为快。
旁边观战的洪二湖眉头紧蹙。
在这之前,他想不到两人之间竟是会忽然闹到这般地步。
瞧那贺大德咬牙切齿的样子,哪里像是切磋比试,倒是更像仇家相见。
而且让他十分不解的是,小墨爷明明有着极高深的步法,极为犀利灵动的枪法,为何非要与贺大德比拼气力呢?
“小油锥,老子要打的你满船乌龟爬!”
贺大德持着沉重的鱼叉,攒刺不停,三根锋利叉尖,仿似三把短刀,不停在墨尘身前闪烁。
他努着力气,一心想要找回面子。
除了找回面子之外,他一直还存在另一个心思。
凭什么墨尘年龄小,修为低,却能得到沈爷赏识,不仅收为唯一弟子,还将船上大小事务皆交到他的手里?
凭什么他能够得到船上众人的维护,而自己却被人憎鬼厌?
凭什么……
“瞧俺‘神叉探海’!”
贺大德钢叉旋转搅动,三根叉尖搅动之下,仿似化身无数,漆黑黑芒闪烁,汹涌向前。
“只有这些吗?这场子你恐怕找不回来了!”
墨尘嗤笑一声,依旧如之前般,以枪尖攒刺叉柄。
但他却没有如之前那般步步后退,反而能与贺大德那身蛮力相持起来。
“嗯?两枪?”
无论是眼里看到的,还是手上感觉到的,贺大德都清楚知晓墨尘在那间不容发之刻,瞬息刺出了两枪。
接连两枪竟是能刺在他钢叉同一点上?
他心中隐隐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两枪又如何!”
贺大德面色一拧,双臂之中筋肉跳跃,三百多斤重的钢叉凶狠刺了出去。
“两枪?这只是开始!”
墨尘脚下错动,身形忽然闪烁,横移两尺,险险避开钢叉,火枪如龙,快速向着贺大德面门直刺过去。
贺大德只能回身以鱼叉抵挡!
“当当当当!”
瞬息之间,墨尘一连四枪刺出。
缠绕火舌的枪身,每一枪刺出之时,都有一蓬火焰炸出。
哪怕贺大德左右抵挡,没能被长枪刺中,但那炸出的火焰,却是将贺大德双目爆闪得满是花火,将其额前油腻腻的头发燎的卷曲,将其浓重的眉毛燎得枯黄。
“嗖!”
“嗖!”
……
墨尘身形跳跃之间,攻势如潮。
长枪与钢叉的交击之声接连不绝。
“噗!”
“噗!”
……
仅仅眨眼工夫,贺大德身上就多了数个枪眼,鲜血渗出。
“啊啊!”
贺大德气到发狂,可却无计可施。
那杆带着火舌的银枪神出鬼没,哪怕前一刻被他钢叉格挡开,但下一刻,却如风吹的火焰般,曲折绕过,直扎在他身上。
“到此为止吧!”
忽然,墨尘沉声喝道,长枪围绕腰间转动一周,双手握持在枪尖前两寸处,枪柄横扫,狠狠抽在贺大德腰间。
“砰!”
贺大德腰间剧痛,下半身子腾空而起,倒翻跌落在地。
“呵呵!”
望着摔倒在地的贺大德,墨尘气喘吁吁,心中一半高兴一半叹息。
高兴的是,他的枪法与身法确实都有进境,而且进境不小。
枪法已经圆融,身法也已登堂入室,跨过了之前一直止步的那个大门槛。
叹息的是,他最初的设想未能完成。
他本想与贺大德以力相搏,在他最擅长的蛮力之上将其击败,但差距还是很明显,目前的他仍旧做不到。
而且,他体内的那畜生又在开始作怪起来!
若非如此,兴许还有一搏的机会。
至于赢了贺大德,这倒没让他生出太多喜悦之情,在同等境界下的切磋,本就该如此!
但若与贺大德以真实修为对决,他很难是其对手。
“咋样,大德子,现在服了吧?”洪二湖走上前来,笑看着贺大德问道。
贺大德钢叉扔在一边,坐在甲板上,龇牙咧嘴,面色难看,很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
“瞧你那熊模样!”
洪二湖笑骂着,道:“咋滴,还不服气啊,别忘了你这熊玩意儿都已经三十岁了,小墨爷今年刚十六,你还有脸不服气?”
贺大德坐在地上,呼呼喘气不言语。
他万分想不明白,无论经验亦或气力,他都占据绝对优势,甚至他的钢叉都要重过墨尘的银枪一倍,可为何还会输了呢?
他只觉打的异常憋屈,处处束手束脚,终于在运转“燃血”秘术之下,占据了上风,可一转眼之下,竟是被一枪扫在地上!
“还不起来,是要学乌龟绕着甲板爬上两圈吗?”洪二湖笑着骂道。
贺大德嘴角抽搐起来。
刚刚他可是说过,谁输了谁就学乌龟在甲板上爬两圈,此时他输了,到了兑现的时刻。
可若真学那乌龟转圈,被船上人瞧见了,他直接跳海喂鱼得了,没法做人了!
“咚咚咚!”
也就在这时,船舱里又走出几人。
其中一位身形微胖,满面风霜,灰白长发随意盘在头上的老者,看到坐在地上的贺大德,呲声笑了起来:
“哈哈,大德子,又跟小墨爷打架了,咋没听你哭爹喊娘的满船乱窜呢?”
那老者是乘风号上的舵手,平日里众人皆称其为“舵爷”,私下偶尔也会呼其为“老舵头”,是乘风号年纪最大的一位。
贺大德面色愈发难看,这真没法做人了!
学乌龟满船爬,在船上没法做人了。
赖掉这件事,死不承认,在小墨爷心里也没法做人了。
虽说他脾气冲动,但骨子里还是个重信义之人,背信弃义那是下三滥才做的事情。
他贺大德已经足够滥,不想也不敢再滥下去。
处在两难之中,贺大德骨子里那股暴躁戾气,猛地抬头,冲上脑门,就要对来人破口大骂。
可就在这时,墨尘的嗓音响起。
“我跟大德哥,切磋了一番,没输没赢,平局收场。”墨尘笑着对老舵头说道。
他收起长枪,走到贺大德身前,伸手将其拉起来,锤了锤他的胸口,道:“真不知大德哥你属啥的,这身板可够劲道。”
贺大德怔了怔,铜铃大眼茫然地眨巴几下,忽然间跳了起来。
他这才回过味儿来,小墨爷在给他留脸!
“俺输了。”
贺大德响亮的嗓音当即响起,前一刻还满肚子愤懑,此时却挺直了胸膛,铮铮铁汉般模样,道:“俺以锻体四层的修为跟小墨爷过了两手,不过俺输了,小墨爷枪法步法都是高俺一筹!”
“哈哈,我说咋没听到大德子鬼哭狼嚎呢!切磋切磋就好,可别真撕破脸。咱们这群落难之人,能有这条老船待着不容易,是咱们的天大造化。毁了这份造化,海神娘娘可看不过去。”老舵头打了个哈欠说道。
墨尘笑了笑,轻轻摇头。
舵爷是船上年纪最大之人,也是除了师父之外修为最高之人,已到了灵台期,那双耳朵比躲在船舱老鼠还灵,怎么听不到甲板上的这么大的动静。
“大家伙儿先练功,师父不在,我们也不能偷懒,我先去为慧生大师准备些斋饭。”
说完,墨尘便举步走向船舱,忽然又停住了脚步,头也不回道:“大德哥,别忘等师父回来,主动去领四十鞭子!”
贺大德龇牙咧嘴,沈爷亲自动手的鞭刑,那感觉可够爽的,曾挨过数次鞭子的他,非常了解个中滋味。
“好,俺犯错俺承担,四十鞭子俺领!”贺大德倒也光棍。
墨尘笑了笑,继续往船舱中行去。
看着墨尘那削瘦的身影消失在甲板之下,老舵头风霜满布的面颊上浮现出一个温暖笑意,船上这么多人,只有小墨爷一个能入沈爷法眼,被收为弟子,不是没有原因的。
他转过头去,拿肩膀撞了撞贺大德的胸膛,道:“怎么样,‘燃血’的滋味舒服不舒服?”
“嘶!”
老舵头不说还好,一说起来,贺大德便觉浑身酸痛难当,仿佛体内有着无数的小虫子在啃咬。
这是施展“燃血”秘术的后遗症。
“燃血”秘术虽能在短时间内大幅提升实力,但代价也不小,瞬息之间燃烧灵力,带给身躯的伤害极大,没个三五日修养很难恢复过来。
哪怕贺大德这等铁打身板也难以扛过去。
“不舒服!”贺大德瓮声瓮气说道。
“呵呵。”
老舵头扯开贺大德的短打上衫,瞧了几眼那几个银枪扎刺而出的血洞,每一枪都破皮流血,但每一枪都未曾伤其筋骨,皆是点到为止。
他冷笑一声,伸出那粗黑的手指,扣进贺大德胸口上的一处枪伤,转动一圈,鲜血直流。
贺大德闷哼一声,连连倒退,惊怒的看着这老头子,不知他发哪门子疯。
“得亏小墨爷枪法娴熟,更亏小墨爷宅心仁厚,要是那杆银枪再往前伸伸,噗,扎个透心儿凉,海神娘娘也救不了你!”
“咱们这群人就是这水里的鱼,有大点的有小点的,撑死了也就是条鳗蟒,可小墨爷不同,他是天上的鹰,这条老船留不住他,这片枯海也可能留不住他!”
“你跟他争来争去,呵呵,纯属脑袋里灌猪油……”
老舵头甩了甩手指上沾染的鲜血,絮絮叨叨几句,背着手,迈着方步,哼着不知从哪个勾栏里学来的下流小曲儿,缓步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