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跟学校读寄宿的生活有关，顾云落居然也适应了这里的复杂。她不过一个快高考的高中毕业生，居然学着电视剧的情节给别人下绝子汤。
仔细想想，心里还是有些后怕的，但又一想到自己现在这副身体所受的煎熬，却也给了一个理由说服了自己。那只是以牙还牙而已。
毕竟，她在学校，就一直秉承“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精神面对那些逃不掉的青春躁动的。更何况在这个她还并不熟悉的朝代。
“小姐，您，您是一宿没睡吗？”
珍儿的声音把顾云落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爬起来，随身披了件衣裳，推开窗，窗外是太阳初升的颜色，温暖而柔和。
“天亮了。”顾云落闭上双眼，呼吸着带着后花园芬芳的空气。
而后，顾云落麻利地喝了温盐水漱了口，洗了把脸，穿好衣裳，走到妆台前坐下，“珍儿，给本小姐梳妆打扮，今日小姐带你去看戏。”
“小姐，不用早饭了吗？”珍儿梳着头看着镜子里的顾云落一脸疑惑地问道。
“不吃了，赶紧装扮好，待会儿去老夫人那里边看戏边吃。”
“可是小姐，今日未听说中院请了戏班子呀。再者如果要去中院用饭，是要先去跟刘妈妈报备的，小姐您这样过去只怕是要饿着了。”
说完，发髻梳好了，插上了那支梅花簪，今日，没有抹胭脂，只擦了一点花蜜粉，倒是显得那张脸有点楚楚可怜了。
顾云落仔细看了一眼镜子，轻轻一笑，拉着珍儿便出了房门。
“小姐，奴婢，奴婢可以自己走的。”珍儿的声音有点小，伴着鸟啼，不仔细听，是听不清的。
可是顾云落听见了，她放开珍儿的手，“罢了，你们这里这种主仆意识还真是让人讨厌呢。”
“小姐……”
“走吧。”顾云落没有再说话，只轻叹了一声。在这种时代，这种府邸，想交个朋友只怕是异想天开了。
主仆二人就这样一前一后漫不经心地走着，走着走着，就到了老夫人的中院了。
顾云落刚一踏进门，果不其然就看见了候在老夫人门外的李青莲和顾三爷。
“老夫人，三爷和三夫人，还有四小姐都来给您请安来了，都在外头等着呢。”声音是从房里传来的刘妈妈的。
顾云落看见了李青莲一脸诧异，便笑着走过去，给顾三爷和李青莲行了礼：“父亲安好，莲姨娘安好。云落昨夜梦见祖母了，想着过几天要离开了，今日索性就过来陪祖母说说话。”
李青莲没有说话，只静静看着顾云落。这死丫头打的什么主意，明知道今日我来向老东西讨要嫁妆。她还特意赶着过来做什么。
倒是顾三爷开口了，“也是，此去都城，少也一年多见不着你祖母，今日你来陪陪也是好的。”
话刚落下，门开了，刘妈妈掺着老夫人走了出来。
“今日，倒是一家人一起过来了”老夫人说罢往堂屋走去。
李青莲一听老夫人说的赶紧扶着老夫人一起走了“母亲，雪儿今日不适，就没跟着一起过来了，她也念着祖母呢。”
“哦？那倒是难为她记挂着我这个老婆子了”老夫人坐下端起一盏茶揭开杯盖，一股茶香扑鼻而来。
“母亲这是什么话，雪儿向来都很敬重您的。”
“三爷，坐下来喝口茶。”李青莲倒是个手脚麻利的，端着一盏茶放在顾三爷手中，示意顾三爷坐下别出声。
顾云落可是都瞧见了，她依旧微笑着，缓缓走到老夫人面前行了一个大的跪拜礼：“祖母安好。”
“快起来，落儿，今日怎么行如此大礼？”
刘妈妈走到顾云落身侧扶起她起身，老夫人看着顾云落又继续问道：“今日脸色怎么这样差，可是身子不适？”
“老夫人，老奴刚扶四小姐起身时，四小姐身子软软的，像是没力气。”刘妈妈快速走到老夫人身边，说得有点让人心疼。
看着老太太焦急关切的样子，如果不是花园里听到李青莲说的那番话，顾云落是会很感动的。可今日，她是来看戏的。
“不碍事的，祖母，许是要离开了，想着有好长一段时间都见不到祖母，见不到家里人，这几日都睡得不好。”顾云落笑着摇摇头。
老夫人伸出手示意顾云落上前，然后握住顾云落的手摩挲着：“傻孩子，也就一年的时间，常写信回来就好。这手，怎么摸着也瘦了许多呢，这到了都城了怎么办呐。我苦命的落儿。”
“母亲，这落儿好好的在这呢，怎么说这些。”顾三爷放下手中的茶，“这也是她自己愿意的，左右也没有别的法子了。母亲若是疼云落，不如把承愉之前留的嫁妆拿出来，让云落带到都城去，日子也过得轻松些。”
“放肆！这可是承愉当年托付给我这老婆子，待落儿出嫁之时给落儿做陪嫁用的。怎可随意拿出来。莫不是有人一直惦记着？”老太太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是看着李青莲的。
“母亲，将军府过来的嫁妆有二十箱，就算要留着给云落婚嫁用，也可以取几箱给云落拿到都城去生活。如今，我院里拿不出多少银钱给云落，也是没有法子了。”顾三爷说罢，低下头，有点哀怨。
“刘妈妈，母亲刚起身，应当还没用早饭呢吧，难得今日大家在一起，刘妈妈去叫厨房送些早饭过来吧，我们陪着母亲一起吃。”李青莲看着刘妈妈，又看看老夫人。
刘妈妈看了看老夫人，得到首肯以后，便走去厨房了，还带上了珍儿。
顾云落放下老夫人的手走到她身旁给她捶着肩：“祖母，孙女今日本也想来祖母这里蹭一顿早饭，没想到还真是赶上了。这样的力度，捶着舒服么？”
“你身子不适，赶紧去坐下吧，你的孝心祖母向来知道的。”老夫人笑着把顾云落推向一张椅子。
顾云落微笑着坐下：“祖母，父亲是替孙女着想，还望祖母成全。只是母亲的嫁妆是留给孙女成婚用的，这也着实有点为难。”
“母亲，这其实也不难。云落去的地方毕竟是都城，开销肯定是要比在清河郡要大得多的，再者那边人生地不熟，花银钱的地方也多。您疼爱云落，生怕将来出嫁委屈了。那您就留十二箱备着，拿七箱出来，加上您之前给云落的那箱，拢共八箱，云落拿去都城，这一年也够用了。”李青莲仔细给老夫人分析着。眼睛看着顾云落，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青莲，你可知那箱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吗？你一开口就是七箱。”老夫人冷冷发出声音。
“将军府出来的东西自然都是好东西，母亲，所以云落拿着出门才不会受委屈。”
“云落，这也是你自己的意思么？”老夫人望向顾云落，脸上没有了方才的笑容。
“回祖母，女儿全凭祖母和父亲决定。只要女儿有银钱前往都城生活。”顾云落说这话地时候双手撑着扶手，身子微倾，声音有些沙哑。
顾三爷看见女儿的样子，又回想着刚才老夫人说的话，一下子血液有点沸腾：“母亲，那嫁妆到底是云落她母亲留给她的，如今她已成人，自然也有权利处置。云落她敬重您这个祖母，任您替她保管。可眼下，正是她需要的时候，您怎么能扣着不给呢？”
“放肆！你这个不肖子是在指责我这个老婆子贪图我孙女的嫁妆吗？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母亲！”老夫人听顾三爷说完着实气得不轻，这个儿子，自从续弦以后，经常忤逆自己。想想都觉得坐在他身边的女人可恨。
这时，李青莲也不出面阻拦了，喝一口茶，只静静看着两母子。
“儿子不是这个意思，母亲休要多想。儿子只是觉得，那些东西本就是云落的，物归原主也是情理之中。”顾三爷看了一眼顾云落，心里有一点难受，他继续说道：“儿子心疼女儿，可儿子无能，若能拿出银钱，今日也不会来母亲这里讨了。”
“你啊，你若真疼落儿，这几年你怎么只知道宠爱你身边的李氏和她带来的那个外姓种！”
“母亲，您说这话我可不爱听了。本来今日我是不宜过来的，可三爷非要我陪着过来给您请安。当初我嫁入顾府，也是得到您首肯的，我带着雪儿您也是知道的。怎么今日反而迁怒到我们母女身上！”李青莲此时把茶盏用劲往桌上一放站起来了，没好气地看着老夫人说着，“还是说母亲您打心眼里瞧不上我们母女。说起来倒是我们高攀了，既是如此。老夫人叫三爷休了我便好。”
“好你个李氏，连你也敢威胁我了。你还当真以为我不敢让我儿休了你？”老夫人抬起一只手臂指着李青莲生气极了。
“母亲，儿子已经分家，休妻之事只怕无需母亲安排。”顾三爷一只手护着李青莲移到一旁。
顾云落看着热闹，心里一阵唏嘘，自古以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在金钱面前，亲情一瞬间分崩离析，可笑至极。
她扶着椅子，像极了虚弱的样子。缓缓起身，“祖母，父亲，莲姨娘，你们莫要吵了。都是云落的错。云落本想着，祖母与父亲的养育之恩大于天，此去都城，虽说是一年之约，但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谁都不知道。如今，亲事是没了，嫁妆是死的，人是活的。我本想着，只拿少一些去都城过活，剩下的就留着作为云落给祖母和父亲，还有莲姨娘的报答。实在不想因为母亲的生前所托而闹得家宅不宁啊。”
“我可怜的落儿啊，这般田地还想着我这老婆子和你那偏心的爹。”老夫人捶胸顿足。
顾三爷没有说话，心里酸酸的。
“云落，姨娘知道你孝顺。只可惜，你祖母。不愿意成全。”李青莲抬首掩面，声音里带着微微的叹息。
老夫人一听，气不打一出来：“李氏，你是在挑唆我们祖孙吗？莫说你只是个续弦，就算落儿把你当母亲，这嫁妆也轮不到分给你，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回去管好你的南院！”
“母亲，您今日说的话可是越发得难听了。青莲是我的妻子，云落愿意拿自己的东西孝敬她也未尝不可。倒是母亲，没一点拿出嫁妆的意思，未免让人心生不好。”顾三爷护妻心切，也顾不得了。
“好啊，今日的安真是问得好。要嫁妆，是嘛，老婆子都给你们，真是养了一个好儿子啊！刘妈妈，刘妈妈！”
“诶，老夫人早饭来了，”刘妈妈应声，带着珍儿和两个丫头端着早饭过来了。
“刘妈妈，这早饭想必也不用吃了，你去库房把落儿的嫁妆叫人抬出来，一起送到南院去！”
“老夫人，这……”刘妈妈想说什么，但最终也没说。
顾云落猜到了，李青莲昨日在后花园说过老夫人已经挪用了一些嫁妆。于是顾云落赶紧开口：“刘妈妈，祖母在气头上，您别听她的。您帮我把银票，银子，首饰之类点几箱都抬到南院去，留十箱给祖母，算是我报答祖母的疼爱之心”
刘妈妈看老夫人没出声，便应了顾云落去库房了。
顾云落看看顾三爷和李青莲，又看看老夫人，“祖母，您莫生气了。孙女没别的意思就没别的意思，祖母，您也不许胡思乱想了。”
老夫人握着顾云落的手欣慰地点点头。
顾云落继续说道：“孙女，今日怕是没口福吃您院里的好东西了，身子实在撑不住了，就先让珍儿扶着回去了。您记得一定要吃早饭。”说罢，就让珍儿掺着离去了。
顾三爷看着顾云落离去的背影，怎么这个女儿好像瘦了呢。
“刘妈妈已经去库房安排人抬东西去了，这早饭怕是也入不了你们的眼了，你们还是回南院去吃吧。”老夫人冷眼看着李青莲，声音带着不满与些许愤怒。
“儿子就先回去了，今日冲撞了母亲，还望母亲不要放在心上。今后，母亲也莫要再说让儿子伤心的话了。”说完，便护着李青莲走了，李青莲也像一只骄傲的孔雀并未再看老夫人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