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最后一节课下课，班里的同学都赶到食堂去吃饭了。食堂做的菜蛮好吃的，但是如果去晚了就没那么多菜了，所以学生们一下课就跑向食堂。
陈天杰中午吃饭一般都是张宇瀚帮忙把饭带到楼上来吃。
班里的同学都走净了，陈天杰刚想打会儿瞌睡，一股熟悉的气息飘过来。前桌的那个女生带了两盒饭上来，并把其中一盒饭递给了他。
“呐，给你的，一起吃好不好？”陈晓妍生怕他不要，硬是把盒饭塞进了他手里。
“嗯，好。”他并没有动那盒饭，而是把它放到了桌子上。他是真吃不下去。
“我想了一下你上午和我说的话。”他主动挑起了陈晓妍最想说的话题，“所以你到底什么意思？”
陈晓妍拿着筷子的手一顿。她看了一眼那个脸色阴沉的男生。他这么聪明，不会不知道她什么意思。
“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想再试试。”陈晓妍没有停顿，像是机器人一样，毫无感情地说完了这句话，像是练习了好久。
陈天杰盯着陈晓妍的杏眸，久久没有说话。他突然笑了一下，“所以你和许哲分手是为了和我在一起？”
陈晓妍被陈天杰盯的心里发毛。那双眼睛好像把她看透了，把她的小心思全都暴露在了阳光之下。
她点了点头。
陈天杰低下头，玩弄着手腕上的手表。突然有点想念那个强颜欢笑的小家伙了，她这个时间也在吃饭吗？
理智告诉他，他不应该答应陈晓妍的。受过一次伤难道还要再承受一遍吗。他不是不明白陈晓妍的心思，他只是怕了。
可越是怕，他越是好奇，陈晓妍还打算用什么来爱他？
“陈晓妍，你觉得我们还有以后吗。”他苦笑。笑容里带着老人一般的沧桑。
陈晓妍心里有点难受。她知道这是被拒绝了，可是内心还是很希望他同意的，不然她拿什么来还清自己欠下的债？
陈天杰走到她桌前，把盒饭放在了她的桌上，低沉地说道：“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你不爱我，你爱的是许哲，你想通过这种方式来弥补我，对吗。”
不是疑问，是肯定。
陈晓妍猛地抬头，对上了那双幻惑人心却毫无希望的桃花眸。他为什么会知道？他为什么把什么都看透了？难道事情就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
“我……”
“我要午睡了，你快吃饭吧。”陈天杰丝毫不给陈晓妍说话的机会，沉沉地睡了过去。
……
看着趴在桌子上的男生渐渐睡了过去，我心里的苦涩却越积越深。他应该早就知道我的想法了吧。只是一直没拆穿我。
那好像我和许哲的分手就是个笑话？难道这就是上天对我的惩罚吗？得不到爱情，还要一辈子活在愧疚和恐慌之中。
柳文文从教室后面走向我，看了一眼陈天杰消瘦的背影，示意我和她出去。
“成功了吗？你们两个在一起了吗？”她激动地问我。
我皱着眉头，摇了摇头。
柳文文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一切罪恶的源头就是我。我害的陈天杰抑郁症，害的许哲伤心，害的张宇瀚硬生生地逼回了自己的感情，害的大家心情都不好！
“妍妍，我相信陈天杰他不会怪你的。他不会恨你的，你没必要给自己的压力那么大。”柳文文轻声劝我道。
“我恨当初的自己太冷血。”我绝望地蹲了下来。头痛。痛的像要炸开了一样。
陈天杰很煎熬，我又何其不煎熬？他们都骂我冷血，可谁又能想到我的绝望和悲伤呢。
孽缘啊。自作孽不可活，这都是我自己一个人作的，怪的了谁？
眼泪又无情地流下来了。人这一辈子能有多少眼泪呢？眼泪又什么时候才会流完呢？
柳文文扶我起来，“妍妍，回寝室休息一下吧，别太激动了，我去和班主任请个假。”
柳文文，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那些离我近的人都被我伤了，你为什么还不离开我？
一路上，我被柳文文架着回了宿舍。天上阴沉沉的，北京的天气一直都是这样。我想，一会儿就要下雨了吧。
倒在宿舍的床上，一切都变得虚幻起来，身上什么力气也没有，什么感觉也没有，心已经麻木到不会再痛了。
曾经陈天杰割腕自杀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种感觉？
真的很不明白，为什么人都会怕死？折磨着人的不是生吗。
柳文文看着我像死了一样倒在床上，有些紧张，拍了拍我的脸，“妍妍，你还好吗？困的话就睡一会儿觉，别太累了。”
我点了点头，眼泪顺着眼角划了下来。许哲，我好想念许哲啊。我为什么要因为我的罪孽而连累了他呢，我为什么当初要和他在一起呢。
心脏像是被人拉着一样，喘不过来气。真想就这么死了。愧疚又胆怯地过一辈子，又有什么意思？
……
于果果旷了一天的课，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她缩在角落里翻着那本日记本，手指止不住地哆嗦。
-2016年10月24日，我活在这个世界上好痛苦。我不想再这样了。我对生活没有半点希望，我好想快点离开这个世界啊。
-2016年11月4号，今天是她的生日，可我却不敢和她说一句生日快乐。我真的好想她啊，我想再见她一眼，最后一眼。
-2017年2月28号，今天是我的生日。这是第一个没有任何人祝福的生日。我想拼命地熬。医生说再熬下去哪一天就会猝死。真好，我快解脱了。
于果果把手捂在脸上，放声地哭泣。她的好哥哥既没杀人也没放火，为什么生活还是没放过他？为什么他总是能遇到那些不好的事情？
很多年后，于果果才知道，陈天杰遇见她之前把所有倒霉事都沾染上了，为的就是在此刻遇见一个她。
她慌忙抹了抹眼泪。她打开手机，把这些日记全都拍了下来。
在西城区的于果果的母亲接到了老师的电话，气急败坏。“果果怎么不去上课！才小学就要逃课，难道真要像她爸爸那样无能吗！”
一通电话打来，于果果吓了一跳，慌忙接通，“有事吗。”
她一改之前甜美清纯的样子，变得冰冷无情。这倒是和当初的陈晓妍很像。
张少华气的发抖。面对如此冰冷无情的女儿，她很失望。连妈妈这个称呼都不叫一下，声音毫无感情，开口就问她有事吗。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们母女的关系这么僵硬了？
“于果果，你还好意思问我有事吗？”张少华咬着牙说道，“今天是周几你不好好看看？你不上学啊？你怎么和你父亲一样那么嚣张，还不学无术！钢琴弹那么好学习怎么不多上进上进……”
于果果硬生生地打断母亲的唠叨，“说完了没，说完了我就挂了。”
“你……”张少华扶着椅子坐了下来，有些颤抖，“你怎么这样和妈妈说话的？昨晚你没回家我就没搭理你！你现在人在哪儿呢？还在你那个所谓的哥哥家呢？我见过他几面，年纪轻轻的就那么颓废，你怎么就交了个这样的朋友……”
“交什么朋友是我的自由，您先处理好您和您丈夫的事情再来管我。”于果果不客气回怼。
说她不学无术也好，说她嚣张跋扈也罢，总之谁也不能说她哥哥的不好！
在自己父母面前她永远不会称呼爸爸妈妈这样的词。因为十三年来这对夫妻根本就没照顾过她，都是爷爷奶奶带着她。
于果果毫不犹豫地把电话挂掉了，顺便把张少华的电话号码拉黑了。
不一会儿，微信弹出来了几条消息。
-“不管怎么样，今晚你必须给我回家，再不回家你就永远别回来了！”
不回去正好，说的好像那个破家谁愿意回去似的。于果果翻了翻白眼。
-“我和你爸离婚这事，你长大了，有选择权，你回来一趟告诉我你想跟着谁过。”
于果果直接拉黑了母亲的微信。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在乎过她的想法，离婚也是说离就离，丝毫不考虑她的感受！当初吵架也是当着她的面摔盘子摔碗。
她恨透了这对夫妻。恨透了这个快支离破碎的家庭。
张少华见发微信也不行打电话也不行，直接把电话打到了陈天杰那里。那是于果果留给父母的电话。
陈天杰正在午休，晚上睡不着觉，他就习惯了中午睡觉。一个电话把他吵醒了，他烦躁地看了眼来电人。不认识。
“喂，您好，哪位。”礼貌又客套的语气。
“于果果在不在你家？我是她妈妈。”不管走到哪里，面对谁，这位中年妇女的永远是傲慢的。
“阿姨您好，她的确在我家，现在应该是去上学了。”与于果果一切有关的事物都是美好的，都让陈天杰的心一软。
张少华皱紧眉头，“她老师和我说她逃课了，你去劝劝她，让她回来上学，我刚给她打过电话，她跟我闹了半天。”
“好的阿姨，我知道了，我给她打个电话。”
陈天杰挂掉电话，拨给了于果果。对于她逃课的事情，陈天杰心里是有点生气的。小学生就逃课，那以后还了得。
电话接通，刚想狠狠训斥一顿，电话里软软的声音传过来，略带哭腔，“哥哥。”
那一刻，阴天都变成晴天了呢。快要说出口的话被陈天杰硬生生地吞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