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我明日再来看你。”断曲说罢一步三回头得离开了。
虞锦却还沉浸在不可置信的情绪内,饶是段丽华如何风韵犹存,也是大上虞锦八九岁年纪的妇人,更何况断曲接近段丽华不过才一两日光景,如何就情陷?如何就情深至此?为她酒醉,为她不惜瞒骗自己,甚至连同程裳也做了帮凶。断曲说会帮助段丽华找到虞志又是何意,难不成虞志不见了?到底是何人所为?而断曲口中要杀的老匹夫又是谁?难道是自己的父亲虞展石?
没多时,虞展石便到了,段丽华见到虞展石时似是极为激动,上前问道:“如我不是以死要挟,只怕你今夜都不肯来见我了?你见不见我无妨,可是你必须要告诉我,志儿被带到哪去了?你把他带到哪去了?”
“你明知不是我将志儿带走了,又何苦要逼我?丽华,忘了吧,就当没生过这个孩子,回到虞家安心做你的虞夫人。只要你不生事,他们容得下你,我自然也会保你周全。”
虞展石上前来握住段丽华的手,段丽华奋力甩开他,冷笑道:“你休想。如今志儿不见了,而我又找到了……”段丽华欲言又止,终是没有将那人说出口。
虞锦却知段丽华说的必然就是断曲,只听她继续说道:“我不会再跟你回虞家,也没有必要再回虞家,他们那些人容得我容不得我已经无关紧要,我只要找到志儿,便会带着他远走高飞。”
“你逃得了吗?”虞展石一字一句地问道。
段丽华猛然间跪倒在虞展石跟前,说道:“你可怜志儿这些年好歹也是承欢你的膝下,你爱怜他不亚于对虞屏的爱,我都看在眼里感恩在心里。你难道想眼睁睁看着我们母子俩都惨遭横死吗?”
虞展石抽出被段丽华握住的衣角,后退了半步,无奈地说道:“我帮不了你,你该清楚的,又何必将希望寄予我身上?”
段丽华站起身,愤然大笑,显然已是恨极,半晌,指着虞展石嘲讽道:“对,我怎么能将希望寄托在一个眼睁睁罔顾结发妻子性命的人,我怎么要哀求一个将亲生嫡女一生葬送的人施以援手?虞展石,我告诉你,我不会就这样屈服的。只要我在这世上一天,我一定会想尽办法将你们这些人做下的丑陋事公诸于众,让你们身败名裂,再也不能道貌傲然出现在朝堂之上。”
段丽华话音未落,虞展石拿起桌上的茶盏往她的脖颈间敲了下,段丽华应声倒在虞展石的怀中,虞展石抚了抚段丽华依旧细腻光滑的脸颊,轻声说道:“这些年来你虽不肯依从我,我却不曾轻易将你忘怀。丽华,依着你的性子,你再呆在这里,只怕又要闹出祸事来,到那时我想保你都难了。我另给你寻处地方,一个人没人找到的地方。那样,你就安全了。假以时日,我一定会让你心甘情愿得跟在我身边……”
虞锦单手掩耳,跃身离开别院,她没有去寻来时骑的那匹马,而是用尽全力飞奔在路上,即便是这样,依旧无法抒发心中浊气。这一晚的真相太过残酷,仅仅就是一个段丽华,就能让跟在自己身边八年的断曲情陷如此,让自己的生父弃母亲性命于不顾,这究竟是为什么?
这一夜未曾安睡,虞锦始终坐在椅子上,握着手里渐渐冰冷的茶失神,即便学得一身本事又如何,她还是无法跳脱开身边亲近的人的伤害。这些年来,她每日呆在乾坤门,学得是绝世才艺,习得便是薄情寡义,师傅陆枫告诉过自己,想要存活得长久,想要立于不败之地,便要薄情寡义,将俗世情感忘却,虞锦每每爽快应下,那是因为没有看到以为永远会追随自己脚步的断曲为了女人背叛自己,那是因为没有看到妹妹为了别人不惜嫁祸偷走自己身上的金色羽箭,那是因为没有看见血缘至亲的父亲虞展石会利用自己而不肯说出吐露实情……
是了,情之所在,不是看情深如何,而是看自己到底肯不肯舍弃?虞屏舍弃与自己的姐妹之情,所以她可以成功偷走金色羽箭助那人制造事端,虞展石肯舍弃与自己的父女之情,所以他能成功令虞锦卷入这起事端助他逐步摆脱逆境踏上督律司卿的职位,而唯独自己,看似冷面凉薄,看似丝毫不假以辞色,却在暗中妥协罔顾师训,所以才会每一步都落入禁锢,每一步都陷入泥沼不得挣扎,束缚住了手脚不能施展身手。
或者是到了该自己选择的时候,放弃,何尝不是成全?成全彼此的薄情,不会受到良心的谴责,心安理得地伤害亲人成就自己平步青云。
到了天明,虞锦推门而出,却见段祥悠闲自在得坐在自己院墙上,手里拿着一根鸡腿啃着,程裳正从一旁走出来,踢起脚下的石块便往段祥面门上招呼,段祥仰面避开旋身落地,嬉笑着说道:“姑娘的待客之道,段祥实在不敢笑纳。”
虞锦问道:“可是你家主子死了,你来投奔我了?”
段祥笑得一脸的不怀好意,说道:“我一定会将姑娘的话转告给我家主子。”
虞锦失笑,回转过身,段祥见状也要跟进来,被程裳拦在屋外,两人一拳一脚比划得热闹,论招式自然是陆枫亲自传授的程裳更胜一筹,可是论功力却是段祥更加沉稳厚实,段祥未使出全力只与程裳周旋着,程裳见状,更加气怒不已。
不一会,虞锦换了适合狩猎的轻便男装走出来,朝段祥说道:“走吧,再不走,你家主子该等急了。”
段祥住手跳开身,说道:“姑娘怎么猜到我家主子要我来请姑娘一同去狩猎的?”
虞锦不答,程裳不屑得说道:“这种小事,我家小姐都懒得猜。”
虞锦先自一步走出去,那段祥却突然回头将手里的鸡腿朝站在院子里的程裳掷过去,笑着说道:“看你武功不弱,咱们以后有机会再比划,我请你吃鸡腿。”
程裳以为段祥掷过来的是暗器,一时不防,接到了那个被段祥啃得乱七八糟油汪汪的鸡腿,急忙松开手,朝着段祥怒吼道:“你混账,我跟你势不两立。”
虞锦随着段祥朝誉王府处时,途中路过奕王府,虞锦心里一动,掀开车帘朝那边望了望,段祥看似大大咧咧,其实与段无妄一般都是心思细腻之人,当即问道:“姑娘昨夜又回去找奕王了?姑娘可知昨夜交给我的那片衣襟上的毒药,与我家主子中的毒是一样的?这奕王看似羸弱,与世无争,想不到心地却如此阴毒。”
虞锦淡淡说道:“奕王昨晚也中了毒,是在回奕王府后才毒发,命在旦夕,阖府上下却无人问津……”
奕王回府后才毒发,显然他肯定不是下毒之人,否则在回府后毒发便失去了下毒陷害段无妄的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