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展石笑,说道:“看看郑岷的下场,便知道晋升不是什么好事。我为官这些年,不求有功只求无过,安安稳稳过了这么多年,可不想临老再生事端。”
“如今,铁羽卫刺杀大臣一案,已经交由誉王自己查探。父亲不必忧虑了,凡事谨慎是没有错的,怕只怕身在高位,被人推波助澜,身不由己就会陷进去。”
虞展石听见虞锦的话,略有震惊,在看见虞锦面色平静自然毫无异状之时,才稍稍安了心,问道:“锦儿,你可是与誉王相熟?怎么会跟在他身边上了朝堂,今日可把为父骇得半死,如果略有差池,那么咱们虞家满门都难保住了。”
“不相熟,只不过我帮誉王找回一样东西,誉王帮我进宫瞧上一瞧罢了。”
虞展石说道:“誉王那种放浪形骸之人,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虞锦点了点头,突然问道:“父亲,石相时常针对你,今日在朝堂上,又为何会帮父亲说话?”
虞展石一愣,随即问道:“哦?他哪里帮为父说话?他不是口口声声反对为父出任督律司卿吗?”
虞锦仔细审视了虞展石一眼,说道:“郑岷因为高调奸诈入狱,石相口口声声贬低父亲平庸无能,正合阗帝想选个有别于郑岷而沉稳踏实的人之意。单凭那御史的举荐,阗帝还在犹豫之中,可是当石相提出反对之时,阗帝却毫不犹豫答应了。试想,石相为官数十年,怎会摸不透阗帝的心思?他有意贬低父亲,正是助父亲晋升成功。所以,父亲明日还需去丞相府登门拜谢才是。”
虞展石却勃然大怒,说道:“锦儿此话差矣,石相这些年来处处针对我遏制我,难不成时至今日,我还要去感谢他的举荐之功不成?”
“父亲不必气怒,我不过就是随意说说,天色已晚,父亲早些安歇吧。”
虞锦说得极为客气,虞展石也不好再绷着脸,缓下语气也劝虞锦也早些去歇下。
回到房间就寝之时,发现程裳还未曾回来,于是便坐在桌前喝着茶等程裳,心中却还想着奕王中毒之事。奕王还是中了毒,可是他并不是在大殿上咳血朝段无妄发难,那么便失去了他中毒陷害段无妄的本意。
到底是谁,让段无妄中毒,又让奕王也中了毒,这件事受益的人究竟是谁?
虞锦心中浮现出一个人的影子,眼神犀利,容颜俊美,一身贵胄森凉气息,太子李润。可是,他已经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太子,放眼看去,又有谁能成为他登基继承大统的阻碍?这江山就是在阗帝手中,也势必会完整无损得交到李润手中,他犯不着去害段无妄和奕王,段无妄虽得了阗帝恩宠,不过仍旧是异姓王之子,他如果有了异心必定会被千夫所指遭受天下人的唾骂,而奕王,本该成为他第一劲敌的皇子却是那样势单力薄、羸弱病痛缠身,处境堪危,更不值得李润动手。
还在思虑间,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站定了旋即又折返而去,虞锦打开门,见是程裳,随即笑着说道:“你明知我在等你,怎么还要走开?”
程裳将耳边的碎发拂在耳后,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说道:“已是夜深,唯恐惊扰你休息,要不,我还是明日再来吧。”
程裳说罢便要离开,虞锦伸手按住她的肩膀,将她拉到了屋内。
虞锦看着程裳,也不多言,程裳不自在得站在那里,略有些不安,良久,就在程裳小动作越来越多的时候,虞锦拉她坐在自己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帮她倒了杯热茶递到她的手里,说道:“说罢,断曲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程裳待要张口,虞锦却又拦着,正色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道:“不要动心思瞒我,程裳,你从不说谎的。这次,我希望你也一样。”
程裳微垂着头,将茶盏置于桌上,难得流露出小女儿的情态,用手绞动着发丝,欲言又止,终是低声说道:“断曲,断曲又喝醉酒了……”
“才下山没几日,就想学别人作放浪形骸的公子,也不想想整日喝醉酒的男人有几个女人喜欢?程裳,你劳累了一日,快回去歇着吧。”虞锦作恍然大悟状,笑着让程裳回去歇下。
程裳暗地里松了口气,急忙起身脚步匆匆,逃也似地走出房门,却在虞锦关门的那一刹那,突然回身问道:“小姐,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断曲做错了事,你会原谅他吗?”
虞锦笑了笑,将那个“会”字关在了门内,转身闭目倚在门上苦笑,明知程裳在说谎,却不忍拆穿她,她那样没心没肺的人竟然肯为了断曲撒谎,断曲定是不知发生了何事,否则不会连程裳都要帮着他掩饰。可是仅仅是去段丽华休养的别院,又能发生怎样了不得的事呢?
虞锦换上劲装,又简单易了容,出了虞府,骑马朝虞家别院赶去,她一定要查清事实,她不会容忍断曲身边有任何伤害他的可能。
虞家别院在城郊二十里外,依着虞锦策马的速度,半个时辰便该到了,可是在中途她却发现了虞展石的马车,心下诧异,只好放缓速度,跟在虞展石的马车后面。虞展石为什么会去虞家别院,就算是为了探望段丽华,又为什么要趁着半夜前去呢?
思及此处,虞锦又动了心思,弃了马凭着轻功想赶在虞展石前面到达,或者这样才能揭穿自己想要查清的迷雾重重。
虞家别院并不大,只是精致的三进三院,夜深还亮着灯的没几间房,虞锦很轻易得便确定了段丽华房间的位置,还未走进,便听见熟悉的声音响起。
“我不同意你这么做,你这样无疑是去送死。过去的便过去了,忘了吧,我会带你离开,让你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没有虞志在身边,我这一生已是残缺,可怜老天怜悯,将你送到我的身边,原本我不该奢求再多,可是我如果不杀了那老匹夫,我心有不甘啊。”段丽华如泣如诉,那声音低柔,似是在向最亲近的人诉说着什么。
虞锦只觉如五雷轰顶,抓住走廊横梁的手一松竟差点跌落下去,断曲,段丽华,段丽华,断曲,他们两个……
断曲竟是喜欢上了段丽华?
“以后凡事都有我,你要报仇,我来帮你报仇,你怎样都行,我只要你好好活下去。你放心,我会帮你找志儿,将他带回你的身边来,我们一家人一定会过上幸福的日子。”
段丽华闻言,当即倚在断曲的肩膀上,低声哭了起来,半晌才擦了泪,说道:“虞家那丫头,不过就是一枚死棋,你以后不要与她走得太近,当断则断。”
断曲疑惑问道:“你为什么说虞锦是一枚死棋?你都知道些什么?”
段丽华却不肯再说,左顾言他,低声说道:“天太晚了,你快些回去吧,我想歇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