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润嘴角带着淡淡的讥讽,口气却极是沉稳恭敬,说道:“父皇,金玉公子乃是誉王的师弟,听说誉王一向对其疼爱有加,儿臣又岂能夺人所爱?况且,依着誉王的脾性,他又怎么乐意看到自己的师弟投入他人麾下?你说是吗?金玉公子。”
看来,太子并不欢迎自己,虞锦微微一笑,眼眸间风华万千,说道:“太子多虑了,誉王从不似太子猜想的这般心胸狭窄,他一向光明磊落,爱憎分明。”
言下之意,就是指太子心胸狭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太子到底是太子,也不恼怒,只静静地看向阗帝。
谁知阗帝说道:“太子,无妄那边你不必担心,朕会好生安抚他。”
阗帝提到段无妄之时,连声音都温和了许多,虞锦看得出他似是很有把握可以安抚住段无妄,让他不心生怨怼,虞锦同时也察觉到,其实在誉王段无妄和阗帝之间一直一来都有一种外人无法渗入的亲近之感,超乎于君臣,这种感觉很微妙,又让虞锦无法言说。
而李润也明显察觉到这一点,嘴角抿出一丝笑意,刻意地去掩盖那层无法表达出的失落,说道:“父皇待誉王一向亲厚,想必他没有什么不听的。等父皇见了他,就告诉他,儿臣府上还有许多上古的兵器,让他入库随意挑几把,总是不亏的。”
李润这话中深意却是在暗示虞锦,虞锦比不得几把宝剑珍贵,在李润心中,拿几把剑来交还虞锦,还是亏了,亏大发了。
“放心吧,无妄的事朕会安抚好。”阗帝一步步挪至龙椅上,身子略靠着龙椅把手支撑住,说道“太子,你给朕说说,虞展石的案子查得怎么样了?可有眉目?现在宫里宫外都对此事议论纷,你一定要细心查探,给民众一个交代。”
阗帝话音未落,虞锦已经绷紧了心弦,她没有料到阗帝竟会突然问到虞家之事,情急之下,转过头看向太子,谁知,竟见李润一直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紧张之余也有些几分恼怒,就因为自己去找过他问过案情,所以才会有今日这样被动的局面吗?
“回父皇,儿臣还在查探之中,虞展石一案,因众多大臣联名上奏,牵涉众多,儿臣不敢有丝毫马虎。”
“正是,一定要给朕查个水落石出,朕倒要看看,这虞展石不过就是刚刚上任的督律寺卿,能翻得出多大的浪来?”阗帝有些发怒,虞锦却不知他到底是因为自己父亲被弹劾而发怒,还是因为那些大臣受人挑拨控制联名上奏的事发怒。
“是,儿臣谨遵圣谕。”
阗帝见李润这般恭敬,疏远淡漠,心里不舒坦,这些年来,也自觉或许是待他太过严苛了些,以至于他竟是比一些老臣都要对自己敬重疏远,于是说道:“朕有些乏了,你们跪安吧。金玉,你要好生护太子周全,不能有一分懈怠。太子,为人君者,切记不能视人命于草菅,你对人诚恳一分,他人必将为你多倾尽一分心力。这大好河山虽在君主的手上,却不是君主一人能妥当操持的。”
“儿臣明白,儿臣一定会……好生待金玉公子。”李润转过身,缓缓地说道。
李润与虞锦正要离开,阗帝却突然说道:“润儿,天气快要转凉了,你也记得要多加件衣服,让你府上伺候的人也经心点。”
“是。”不过仅仅是一个是字,却让人听不出丝毫的喜怒来,或者是激动到无法自持而也不能言语,或者是麻木到不肯亲近的地步。李润的话,既不理会阗帝这样一句难得温暖的话,同时又重重地挫败了阗帝一颗想要做慈父的心。
“罢了,罢了……”阗帝坐在龙椅上,慢慢重复着这两个字。
走出去乾元殿很远,虞锦的耳边似乎都想起阗帝的声音,离去时目光所及无意间看到他眼底的悲哀情绪,微微叹息。依着阗帝刚才对李润的教诲,言辞恳切,也算得上是一位明君。这样的帝王,身边却连个亲近的人也无,亲手扶持的太子恭敬却疏远,本应名正言顺的嫡皇子奕王,又不是正统的血脉,甚至是皇室的一个不可告人的污点,唯独……誉王,虞锦再三想了想他与阗帝之间,竟觉得他们俩更甚父子。
思虑及此,虞锦也觉得有些好笑,在撞见太子李润阴鹜的眼神之前,丝毫未意识到自己已然轻笑出声。
“这样的帝王家,难道让你觉得很好笑吗?”
虞锦摇了摇头,说道:“他不过就是一个老人,说了自己本该说也最想说的话,我不觉得会好笑。”
“本该说也是最想说,真的是这样吗?”李润低声冷笑。
虞锦说道:“刚才在大殿之上,金玉答应皇上不过就是权宜之计。想必,太子也不想金玉每日跟在身边吧?不如,咱们一拍两散,各自离去,如何?”
李润似是看起来心情不错,眼底里的阴鹜已然消失,说道:“金玉公子说的哪里话?本太子怎会不想你跟在身边?再者说,本太子已经答应父皇,一定要厚待于你,而你不也是答应会好好保护本太子吗?”
“你明知我不过就是无法推脱,又何苦……”
“还不跟本太子一同离开?”
李润不待虞锦说下去,便自顾自地朝前走去。
远处宫禁森严,不时有侍卫结群过来巡查,虞锦不想引起他人注目,只得静静地跟在李润身后,走出了这皇宫。
太子府。
平生见李润回来,颠颠地迎上去,说道:“主子,您回来了,皇上这时候召见你,是为了何事?”
“平生,去将后花园凉亭东南角上的锦然居收拾出来。”
李润说着话便进了房间,而平生追在后面,大喜过望地说道:“主子,您终于答应将锦然居赏给平生了?”
李润瞪了他一眼,略抬下巴朝他身后示意,平生这才看见站在门外正要走进来的虞锦,疑惑地看了看虞锦,又看了看李润,说道:“主子,您是说要将锦然居收拾出来给……给金玉公子住?”
李润略点了点头,见虞锦走近,便指了旁边的位子给她坐,看平生还傻傻站在原地瞠目结舌,于是低喝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平生欲言又止,又似是有些愤愤不平,一跺脚迅即离去。
虞锦问道:“你难道真要将我留在太子府?”
李润轻笑,说道:“如若不这样做,怎能让我父皇放心?”
虞锦听出李润的话中深意,冷笑道:“太子难不成以为,皇上此举意在将金玉安插在太子身边?”
正在这时,平生在门外说道:“主子,锦然居已经收拾好了,要不要现在就请金玉公子过去瞧一瞧?”
“也罢,你去看看,合不合你心意,如若觉得不好,回头再叫人帮你收拾就是。”李润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