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小沙和丁小猫别过很久,终于建立起联系以后,两个人就像是笔友一样,保持着每周一封信的节奏,每当第二节课的课间操结束的时候,于小沙都要到传达室的窗户前驻足,在窗台上瞪大眼睛扫描,寻找着自己的名字,很多信件一排排躺在那里,焦急地等着收信人取走,小学的同学们知道丁小猫和于小沙开始通信以后,都和丁小猫要到于小沙的地址,纷纷来信。传达室窗台上,就总是有于小沙的信件。
几年不见,大家都已经从小学生变成了青葱少年,除了病猫一样的丁小猫,周小虎也来过几封信,作为小学同学里为一和于小沙通信的男生,他的表达方式和女孩子明显不一样。他说,当他的同学们,知道他有个省城的朋友,都觉得他很厉害,让他觉得很有面子。当于小沙看到这句话的时候,不由得被雷的外焦里嫩,七荤八素。心里想通个信有什么了不起的,这么值得大惊小怪。周小虎很想知道于小沙现在是什么样子,问于小沙要最近的照片,小时候照片无数的于小沙,在初中三年却是很厌恶照相,可能是对学校的环境不满意,也可能是喜欢照相的小沙妈妈忙于做生意,没工夫带于小沙去拍照,于是翻箱倒柜找到了一张初二下学期的黑白学生证照片,寄给周小虎了事,本来期待这周小虎的回信中能把他的近照礼尚往来一下,没想到在下一封来信中只字未提照片的事情。
周小虎在信中写道,小沙你是不是还觉得我还是和小时候那么矮?哈哈,现在我已经长高了,已经有一米六三了,是不是比你高很多啊,当时还不到一米五的于小沙,想想当时和自己一般高的周小虎,现在比自己高了这么多,就有了一种说好我们一起长大,自己却说话不算话的感觉。虽然周小虎的个子比过早发育的丁小猫还略矮一点,比起自己来,还是威猛出不少,让于小沙十分的郁闷。不过,于小沙的郁闷并没有持续多久,初中毕业已经有一米六的于小沙见到了周小虎,感觉和自己也没有太多的差距,等到过几年丁小猫到来的时候,说起周小虎来,丁小猫说,周小虎在初中的时候,满脸都是青春痘,到后来他的个子一直停留在一米六三,在高考体检的时候,是林城一中男生里是最低的,原来他默默等了于小沙三年,等于小沙的个子长到一米七的时候,回头等了周小虎二十多年,他仍然像是一部永远在维修中的电梯,一直驻停在原地,再也没有上升过。
那个时候,于小沙写的信最多的,其实并不是丁小猫,而是秋歌,一开始她还是兴奋的和于小沙回忆当年两个人同桌时的打闹趣事,后来在字里行间,却逐渐让于小沙感觉到非常消沉,令于小沙震惊不已的是,秋歌说不打算参加中考了。此刻的于小沙,满脑子都是秋歌那能歌善舞的俊俏模样,想起在秋歌家里,秋歌拿出蛋糕和自己分享,想起这个连手纸都给自己准备好的姑娘,还有被自己甩的满脸是钢笔水的斑点狗样子。想起在同桌的时候,自己偷看过秋歌的日记本,秋歌在日记里写道,我的梦想是能考入到清华大学,然后在大学的校园里唱我喜欢的歌……诚然,懵懂的于小沙不知道清华大学是什么样的所在?只是觉得秋歌的梦想非常高大上,虽然小学的时候,老师们公认班级里的丁小猫,于小沙,秋歌,周小虎这四个孩子是大学苗子,于小沙却对大学一无所知,而秋歌当时却已经知道了清华大学这所中国最好的高等学府。看着当时自信满满的秋歌,于小沙的仰慕之心更是添加了几分。现在秋歌在这四个人里最早要放弃,让于小沙十分的不解,他回信问秋歌,到底发生了什么?使她做出这样的决定,秋歌说就是不喜欢读书了。于小沙问她要最近的照片,她也说自己最近没有拍照片,谢绝了于小沙。
后来于小沙问丁小猫,秋歌是怎么回事?丁小猫反问,你怎么知道秋歌的事情?这时候于小沙才知道秋歌并不是问丁小猫要来的自己的地址,连忙说是周小虎告诉自己的,丁小猫心里想,周小虎怎么这么多事,什么事情都和别人讲,不过她还是和于小沙说了秋歌的事情,第一句就是,秋歌没有以前好看了,不知道怎么回事,秋歌在上了初中以后,相貌就发生了变化,本来白净漂亮的脸蛋,渐渐有些变形,左边脸开始明显大于右边脸,说话也开始有些含糊。极为爱漂亮的秋歌,慢慢开始变得有些自卑,不愿意和同学们接触,性格开始有些孤僻。还请了假去县医院治病,好了一阵子后,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又开始复发,丁小猫的妈妈是老师,从秋歌班主任那里知道了秋歌的病是慢性化脓性腮腺炎,一般十五岁以下的少儿发病最多,炎症的反复发作诱发了面部肿胀变形,并导致语言表达能力下降。能歌善舞的秋歌,那时候总是带着一顶棒球帽,头发也梳的偏向左边,遮住了大半边脸,她不敢和同学们说话,怕大家嘲笑自己,在没有人的地方也不敢放声高歌,因为她一大声说话,就会觉得从牙床到左脸到耳根都会撕裂一样疼痛。
直到她知道丁小猫和于小沙通信的时候,才壮起胆子请周小虎和丁小猫要来了于小沙的地址,还千叮咛万嘱咐周小虎,千万不要和丁小猫说是她叫周小虎去要的。在和于小沙的鸿雁传书中,她能稍微找到一些安慰,因为不用见面,不用说话,她这两年的确没有拍过照片,甚至都不敢照镜子,因为她接受不了她漂亮的脸蛋,被病痛折磨的扭曲的样子。她也不想参加中考,只想一个人在家里,哪也不去。
于小沙知道秋歌的遭遇以后,非常的惋惜,他特意跑去了医大二院,找到当时在医院当副院长的大伯父,问了他关于慢性化脓性腮腺炎的治疗办法,大伯父说,这个病一般十六岁以后会自然好的。十五岁的于小沙把这个消息告诉同样十五岁的秋歌时,秋歌还是非常的感动,不过因为这两年在病痛反复折磨下,她的学习成绩已经一落千丈,对中考已经完全丧失了信心,很难考上县一中,她也不愿意去差一些的高中混日子,任于小沙百般相劝,也是无济于事。
世界上的事情就是怎么可笑,就在于小沙为秋歌伤神的时候,没想到类似于秋歌的遭遇,会落到他自己身上,只不过,他遇到的并不是病痛,而是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