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夜后的困意在吃饱时来的汹涌,小离、一叶和水根在吃过早饭后就开始哈欠连天。
“去里屋睡吧。”水根爹笑着说道。
很快院子里便只剩下他跟水根爹,两把板凳,一院朝阳。
“我叫陈兴,大师您怎么称呼?”水根爹问道。
他想了想,说道:“佛。”
“佛?”陈兴表情疑惑。
他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一笔一划的写出“佛”字,认真说道:“人呢,不要放弃自己,就成了佛。”
陈兴沉默了一会儿,感慨道:“难怪大师和我们不一样。”
他笑了笑,说道:“只要站着,小树百年可参天。”
“是啊,站着啊…”陈兴抬头看了看天,云垂下来,好像也没那么高了。
两人一时沉默,夏蝉声声,也不觉得烦。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男子推开门跑了进来。
“兴子,我跟你说,村东那边…”话没说完,男子看到了院中的他,本能的闭上了嘴。
有些话不能说,有些话不好说,有些话不敢说,平凡的人们活的小心翼翼,生怕祸从口出。
陈兴恢复了往日的神情,笑着说道:“大师,这是刘海,是水根他舅,刘海,这是佛大师,就是他帮我们打跑了妖怪。”
“真的啊?”刘海瞪大了眼,赶紧弯腰作揖,“大师好,大师好。”
低头时刚好看到地上的字,不认识多少字的刘海小心问道:“这是啥字?看起来让人挺舒服的。”
陈兴怕刘海说错话,起身推了推他,说道:“这就是佛,人不要放弃自己的意思,你赶紧该忙什么忙什么去…”
刘海心领神会,冲陈兴点点头,顺势出了门,还不忘随手把门掩上。
他也不在意这些,待陈兴重新坐下后问道:“那只蝠妖什么时候出现的?”
“大概是一年前,葡萄刚熟的时候,那一晚大家都像往常一样在院子里乘凉,突然一只巨大的蝙蝠从空中飞过,它不仅吃掉了村里的牛羊牲畜,很多人也遭了害。”陈兴语气有些沉重,“后来每个月的下半月那只蝠妖都会来一次,又死了几个人后我们发发现它只在夜里出现,而且只对声响有反应,所以后来每到月中旬过后,一旦入夜村里人都灭掉烛火,躲在家里。”
他点了点头,有些佩服这些在大恐惧下还能想办法活下去的人。
“你们没想过到别处生活吗?”他问道。
陈兴叹了口气,说道:“起初也有人想过,但是后来我们才知道方圆百里基本都会有蝠妖的传闻,所以大家就放弃了,待在这里至少吃喝不需要担心。”
“大师啊,那妖怪被打跑了,以后还会回来吗?”陈兴小声问道。
他摇摇头,说道:“不会了。”
“这样啊,那真是太好了。”陈兴有些高兴,却也有些难过,有句话他没说,如果早一点就好了,自己的媳妇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他读懂了陈兴的表情,却也只能叹了口气,自己终究是没有办法同时保护所有人的。
“大师啊,我看您带着的那个孩子,是您的徒弟吧?”陈兴突然转移了话题。
他点点头,笑容温和。
“那个…”陈兴犹豫着说道:“大师,您看能不能也收水根当徒弟?我没啥本事教他,只希望他以后别像他爹这么没用。”
他沉默了一会儿,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陈兴有些紧张,双手轻轻摩挲着,上一次这么紧张还是水根他娘临产前,他在院子里等待的时候。
他笑了笑,说道:“我可以答应,不过还是要看水根自己的想法。”
陈兴大喜过望,虽然以后可能就很难父子相见了,但只要水根有出息,自己怎样都无所谓了。
太阳西挂时,陈兴起来忙落着做午饭,不知道是不是觉得这是离别的最后一顿,陈兴做的格外用心。
他独自坐在院子里,摊开手,手心里是一片菩提叶,他右手捻起菩提叶,一阵风吹过,菩提叶化成粉末,却也不随风而去,而是围绕在他周身,将衣服上的裂口补好。
“别睡了,起来吃东西了。”陈兴去里屋喊几个小家伙起床,却突然惊叫了一声:“狐狸!”
一叶睡在炕中间,左边睡着水根,右边睡着的那个小姑娘却不见踪影,反而是一只白色的狐狸趴在那里,睡的口水都流出来了。
“干嘛呀,大声小叫的?”小离睁开眼,迷迷糊糊的看到水根他爹正一脸惊恐的看着自己。
小离伸出爪想跟他打个招呼,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情不自禁变回了原形。
她马上变回人身,一脸人畜无害的望着陈兴。
他走了进来,有些好笑的看着她。
小离嘿嘿一笑,推醒了一叶和水根。
“大大大师啊,这是怎怎么回事啊?”陈兴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如你所见,小离的本体是只天狐,也就是狐妖。”他说道。
“可,可是妖怪不都是…”陈兴没说出口的话大家都懂,无恶不作,凶残嗜血,大概就是这类的词。
他认真说道:“妖也分善恶,与人并无不同,小离没做过什么坏事,所以一直与我同行。”
“可,可是···”陈兴还有些转不过来,妖也有好的吗?
水根没听懂他们的话,揉着眼睛问道:“阿爹,你说什么呢?什么妖怪呀,妖怪不都被打跑了吗?”
一叶看向小离,小离看向他,他看向水根,水根看向陈兴。
最终,陈兴揉了揉脸颊,笑着说道:“是啊,妖怪被打跑了,今天我们好好吃一顿,快起来。”陈兴把水根抱起来,看了小离一眼,终于释然了。
“哇,阿爹,今天的菜好好吃啊。一叶哥哥,小离姐姐你们快尝尝。”水根开心的说道。
“鸡腿,鸡腿!”小离眼里充满了光。
三个小家伙吃的开心,陈兴笑得满足。
吃完饭后,他开门见山的说道:“水根,你爹想让你拜我为师,吃完这顿后就会离开,你愿意吗?”
陈兴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心想这样是不是有点儿草率?上私塾听说都是得给先生端茶拜师呢。
水根眼睛眨了眨,却是摇了摇头:“我走了阿爹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