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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翊

与靖妃的痛哭相反,我对于那一位离世已经期盼已久。从张居正说时机到了会来找我,我就知道这个时机,一定是那一位驾崩。

可外面先帝驾崩,新帝登基都与这死水一般的长安宫无甚关系。直到一个月以后,这宫门才被打开——距离上一次开宫门已经两年了。

我和靖妃还在殿内呆坐,听着宫门响一时竟有些恍惚。只听院内有人喊道:“靖太妃!玲珑姑姑!”我才回过神,忙应了声跑出殿外。

只见一位丽人站在院内,身旁围着三个奴婢。以前只听说书形容:淡白梨花面,轻盈杨柳腰。便觉此等美人也只在书里。可见了她才发现,说书的词也是贫瘠了。她蹙着眉四顾打量,见了我便含了泪,却使劲挑了挑眉,将泪憋了回去,轻轻唤道“如意,我接你来了。”

如意,我接你来了。

六年未见,我知是她,却未想到那么熟悉的人如今已完全脱离了以前的影子,此时没有人会相信她的出身。我想唤一声月夜,一开口却完全哽咽。我捂着嘴看着她,眼泪却止不住了。

我笑着看着她,她笑着看着我。我想我哭的不止是与月夜的重逢,她的如今也是我这几年内宫的唯一成就。

月夜身旁的婢女笑着对我道:“玲珑姑姑,这位是李嫔娘娘。特地来接靖太妃和姑姑出长安宫的。”这婢女长着一双三白眼,明明是冲我笑,嘴角却是下垂的。

月夜斜瞟了一眼这婢女,对我道:“靖太妃安好?”

还未等我答话,靖妃由殿内幽幽地问了声:“如今是哪一年了?”

月夜在殿外行了礼,答道:“回太妃,是隆庆元年了。”

“隆庆?”靖妃欲疾步走出殿外,奈何脚步却蹒跚,我忙上前扶住,靖妃道:“隆庆是谁的年号?”

月夜抬头看向我,又垂了眼。我对那三白眼的宫婢使了眼色,那宫婢迟疑道:“是...是陛下的年号啊...”

“载圳?是载圳吗?”靖妃望着我问道。

我看着靖妃深陷的眼眶,两年封宫为她本还乌黑的头发上了层秋霜。她眼中带着乞求,乞求一个她可以接受的假象。

月夜已为李嫔,自然是裕王朱载垕登基。我不知如何答她。

靖妃脸色愈渐暗淡,低声问道:“景王如今何在?”她声音轻的细不可闻,仿佛不想让人听到回答她。

月夜本看着地面突然抬眼,嘴角噙着冷笑,双目湛湛道:“景王于世宗四十四年正月初九病死安陆德安王府。”

靖妃原本搭着我胳膊的手猛然抓紧,细长的指甲扎进我皮肉,瞪着双眼猛吸了一口气,竟昏死过去。三白眼和另外两个宫婢忙上前又是顺气又是掐人中,月夜只立于原处冷眼旁观。我不曾想月夜竟如此恨景王。

我与三个宫婢一通鼓捣,总算给靖妃折腾醒了。她一睁眼便指着我,眼中尽是愤怒与迷惑,半响才费力道:“你就是这么帮他的!”

这一句说出口竟是用了全身的力气喊出来的,我在靖妃身边这么多年未曾听过她如此大声,震耳发聩。

她想伸手扼住我,可我就在她身旁她却使不上力,双手只是奋力地徒劳地在我眼前抓着,边抓便喊道:“你们到底怎么帮他的,怎么帮他的!”

月夜冷冷对三白眼道:“带靖太妃去慈庆宫。”

三白眼和另两个宫婢得令搀着歇斯底里的靖妃往外走,靖妃只盯着我反复重复着“你们怎么帮他的,我怎么帮他的?”想挣脱束缚,却只能任由三人将她带了出去。

月夜侧身似要躲避瘟疫一般看着靖妃,待靖妃的质问已远得听不到,她回身拉起坐在地上的我,轻抚我被靖妃抓伤的手臂,眼中的泪如断线珍珠。

半响她才哽咽着出声道:“你怎么这么瘦了。”

我与她隔泪相望,彼此许多年的酸楚在此刻释然了。

我料着一会三白眼还要回来接她,也着急知道现在的情况,轻轻为她拭了泪,道:“你我日后再哭罢,一会她们便要回来了,我如今出来被安排在哪里当值?”

月夜道:“潜邸时张居正嘱咐我陛下入宫稳定后将你接出,再找一时机将你安在内阁当值。”她哼了一声接着道:“你自然要在我身边,如今陛下已然登基,还要你去内阁做什么。朝中的人我们离得越远越好。”

我心想我愿意为张居正做事倒不全是为了谁登基,虽然高拱、徐阶都比张居正有权势,徐阶甚至更容易攀附,但我总觉得张居正能走很远。这些以后再和月夜说,眼下我更想知道内宫这一位登基后的情况,我问道:“陛下对你可好?”

月夜冷笑一声道:“不过尔尔。”

我仔细打量着月夜,杏脸桃腮双目剪水,这一位竟会冷待这样的美人?不解道:“是因为你出自德安王府吗?”

月夜摇头道:“他倒不是为这个,但他身边的人却是。尤其高拱,对我极为不敬,在潜邸时便敲打我尊重当时的继妃如今的皇后陈氏,现在入宫又冒出三个太监处处拥护陈氏。”她蹙眉道:“我又不要抢她的皇后,犯不着这么多人来恶心我。”

我想高拱与陈氏莫不是有什么关系,这三个太监又是为何?是与高拱有猫腻,还是因那一位喜陈氏才如此支持陈氏。如此一想,便问道:“皇后可有子?”

月夜道:“她没有。不过我有。”

我心中一喜,忙问道:“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月夜提起孩子眉间才稍微舒展,笑道:“四岁了,陛下登基才赐名翊钧。”

我拉着月夜的手喜不自禁,只觉这孩子是我的一般,重复着念着他的名字:“翊钧、翊钧。也不知哪两个字,回头你写给我看。”

月夜往长安宫门外望了望道:“她们应快回来了,有你在我便不用再将就这些蠢笨奴婢了。孟冲这人给我派的奴才,全都是呆子!”

我问道:“尚膳监掌事孟冲?”

月夜叹了口气,道:“现在孟冲深得陛下宠幸,已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另外还有两个,一个叫滕祥一个叫陈洪。待你见了就知道了。另还有一事...”她再次向外望了望,低声道:“刚才与你说话那个奴婢叫囍夏,在我所居启祥宫管事,掌事內监叫云祥。这二人我不信,孟冲不作践我都不错了,不会给我安排什么好人。你我回了启祥宫,面上说话也不甚方便。”

我本以为熬过那一位,迎来这一位我便算立于阳光之下了。见月夜所说,竟没比过去强几分。以往好歹只糊弄过那一位就好,现在又是太监又是皇后,连月夜自己宫里的人都敌我难辨。

张居正所说的没有人绊住我手脚之日,究竟是何时。

我与月夜还欲再说,却见来了个內监,见了月夜行了一礼道:“皇后娘娘请娘娘去坤宁宫与陛下一同用膳。”

这內监来时就一直低着头,看不清长相,只见身材矮小消瘦。月夜也不看他,只答道:“知道了。”

见他不走,月夜暗自白了一眼,道:“囍夏送靖太妃去慈庆宫,你再出来启祥宫便没人看顾,你回去吧。待囍夏回来与我同去坤宁宫。且玲珑姑姑也去,不能这般见驾,你回启祥宫差人带套体面衣服来。”

那內监应了是,又低头退了出去。

他走后我对月夜道:“我见他是个稳重人。是云祥吗?”

月夜道:“便是处处妥当才有蹊跷。我不愿与这种人打交道。”

如此我与月夜又叙了些闲话,我问了下小杨大人现状,月夜却不知小杨大人是何人,只得作罢。不多时启祥宫带了件老气横秋的宫婢衣服,我换上后月夜带着我与囍夏一同前往坤宁宫。

到了坤宁宫,我不禁站在宫外多看了两眼。那一位在时没有皇后,我不曾进过坤宁宫,只知坤宁宫琉璃瓦红漆墙,远远望一眼都心生肃敬。总觉得这样的宫殿里只有神明才配住。

进了坤宁宫迎上一个太监,身着蟒服,嘴上道着“可把您等来了。”面上却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我见这太监车轮眼扫帚眉,竟有几分眼熟。一时却想不起来。

月夜微微低头道了一声“有劳滕公公。”我了然这人便是司礼监掌监事滕祥。我以前在黄锦身旁见过。

滕祥引月夜进了坤宁宫东侧暖阁,那珠玉串成的帘子下又盖了一层棉帘子,两层帘子一掀起,便是一股子羊膻味混合着热乎的湿气扑面而来。我记得月夜自小就不喜羊肉,我看了眼月夜,果然是屏住呼吸强忍着不悦对帝后行了礼。

这一位连连道:“快起来快起来,我们饿了多时便没等你。”

我暗中打量这一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曾经的裕王,如今的穆宗。明明与景王同岁,如今也就而立之年,双眼却凹陷,眼神游离疲惫。拿着筷子的手瘦骨嶙峋。圆脸也被瘦出了棱角,但五官却端正。

再看向皇后,不知是热的还是本来的面色,她脸色发赤,长着一双杏眼却外凸。她瞧见我先是一笑,随后问道月夜:“这就是李嫔说的那人吧?在宫里多年了,照顾李嫔定能妥当。”

这一位闻言看向我,对月夜笑道:“你说她长相讨喜富态?怎地这般没长开似的。”

月夜刚要接话,陈皇后却道:“我瞧着甚好,比那些狐媚作态的宫婢强多了。她刚从靖太妃那出来,能活着都不易了。”

这一位仔细打量我一番,对陈皇后道:“既然你都瞧好了,便充作后宫罢。与李嫔同住启祥宫也能和睦。”

我料着这位是玩笑,我长相本就不出奇,加之这几年封宫过得坎坷,整个人看起来精瘦老气,看起来与这陈皇后差不多年纪。这一位再不济也不至于看上我。月夜低着头肩膀耸动,却未说话。

那陈皇后却坐不住了,言道:“陛下莫嫌我絮叨,如今陛下刚登大宝,还值国丧,更应少近女色多见贤臣。这宫里的奴婢陛下见一个纳一个,以后岂不是满宫都是姊妹!过不了还得为宫中没有宫婢而采选不成?陛下的身体也...”

话未说完这一位身旁一个太监咳了一声,陈皇后看了他一眼,便不作声了。

我瞧这太监满脸坑洼,奇怪这般长相怎么能侍于君侧,看品级应该还不低,且陈皇后竟能听他示意。想来此人是陈洪。

这一位在那锅子袅袅热气后,缓缓道:“寻常作乐罢了,你又何必每次都说这一通。”又冲月夜道:“你立在那干嘛,快来用膳。”

月夜入了座,竟是正对着那羊肉锅子。那布菜的太监原是掌管尚膳监的孟冲。他倒是殷切,给陈皇后和这一位夹得什么都有,给月夜多是羊肉。月夜只装作无事的样子,也不吱声。

孟冲突然道:“哎呀,李嫔娘娘爱用饺子怎么还没上来呢!冯保!冯保!”他本长得慈眉善目一团和气,这句说得急,带这些跳脚,看起来异常滑稽。

这一位和陈皇后见他这般似是见怪不怪了,这是我在那一位在时不曾见过的场面——一个太监在御前大呼小叫。

帘外有人应了声,孟冲道:“饺子怎么还没上呢!娘娘人都到了!”

不一会,一个內监掀帘而入,端着盘热气腾腾的饺子。

孟冲接过对这內监道:“你素来不就爱投机取巧巴结娘娘们吗,今日怎地懈怠了?是李嫔娘娘对你不好?”

那內监忙道着不敢。

月夜皱着眉,看着那饺子一脸厌弃。我闻着味,也是羊肉馅的。

孟冲只对着这內监数落,帝后恍若未闻。我入宫这几年着实未见过这种场面。我见这一位既然连这样的都不怪罪,就大着胆子上前对孟冲道:“公公莫和他置气了,陛下和皇后娘娘等着您布菜呢。”

孟冲看了我一眼,笑道:“还是姑姑心里有正事。这些奴才要是都像姑姑这般,我也不心焦了!”言毕就回了席间。

我见他这拿捏劲儿,定是这一位极其宠信所致。这一位和那一位真的大不一样。如此想着一回头,见刚才被孟冲训斥的內监还未走,竟在看我。他冲我示意一笑,眼里带着几分感激。

我此番也不是想帮他,只不过因孟冲行事全无规矩而已。我亦冲他一笑。

月夜好不容易对付了这顿,回来一路脸色郁郁,因囍夏在我和月夜也无甚话说。直到回了启祥宫,翊钧已经睡下,我想今日就先不见了。

月夜屏退四下,这才发作。“这狗奴才欺人太甚!”

我摇了摇头叹道:“你入潜邸也有两年多,你不喜羊肉陛下却不知道?”

月夜冷笑道:“他除了知道自己冷热,他还关心过谁?旧不如新!此人最是忘情,我冷眼见这两年,他看上的人没有能喜过七日的。你没见今日陈皇后劝他吗?这才登基几日,宫里的奴婢都快被他染指遍了。”

我想起今日陈皇后劝阻却被陈洪打断,便问道:“这陈洪与陈皇后是什么关系?难道是一家子?”

月夜发恨道:“她哪来这么好的亲戚!都是那高拱暗中作祟,这些文人张口闭口的仁义礼忠孝,我何事不做都怕我坏了礼制!高拱找的这些好奴才,整日奇技淫巧哄着陛下时倒不见这高拱出来谈礼制。”

我叹道:“若只是这些琐碎事为难你倒也罢了。就怕他们这样是因为翊钧。”

月夜听我提及翊钧,垂了眼道:“陛下本已有两个皇子,在潜邸时已殇。翊钧虽为三子,如今却是长子。可翊钧...连名字都是登基后才给取的。我以德安王府婢女入府过于卑贱,生的孩子也未能获重视,倒遭了忌惮。”

我问道:“皇后对翊钧如何?”

月夜道:“你今日见了,陈皇后说话直来直去。对翊钧虽谈不上喜欢,倒不曾在明面上为难过我们母子。陛下这个性情...”她冷哼一声道:“她眼下可比我难熬。陛下成日只求新欢,她膝下无子这皇后能稳坐到几时?”

我本以为与月夜命顺,这般出身都能有太平日子。今日刚从封宫中出来一日,便见四面楚歌,仍是浮萍两叶。

月夜本欲接着说,见我久久不语以为我是累了,便走到我旁边柔声道:“你去歇了吧,我让囍夏伺候我入寝。是我不仔细了,只知道和你叙话,忘了你刚出来。”

我拉住她,望着她双眼,这殿中昏暗,她却依旧明艳动人。

“你可想做皇后?”我问道。

她呆了呆,随即笑道:“罢了。我不愿和她争。即便做了皇后也坐不住多久。高拱定给我挫骨扬灰。你不知高拱在陛下心中的地位。”

我思虑道:“诚然想做皇后不易,做了皇后更是不易。那翊钧呢?皇后若生子为太子,翊钧为藩王。以前藩王的下场你应该听说过。就是我们那个景王,机关算尽如履薄冰,不也是壮年薨于藩地。你想翊钧这般下场?”

月夜叹了口气,缓缓道:“你说的陛下登基时我便想过。那你说景王这般,靖妃又能替他做什么呢?我想的再多,我又能替翊钧做什么呢。我每日督促翊钧读书识字,想以后不管谁为太子,翊钧能做个贤王。又怕他稍微出众些,将来被忌惮。”

我拉着她的手,一字一句道:“所以需要制造一个翊钧必为太子的条件。且这个局面,是那三个太监、甚至高拱、徐阶等内阁都不能反对的。”

月夜带着疑惑望着我。我自己又何尝不疑惑。

次日我独自去了坤宁宫,皇后见了我带着同样的疑惑。

我郑重拜了拜,再起身时已是满脸泪痕。对皇后哭诉道:“娘娘此次定要救我!”

陈皇后命身边婢女囍春扶起我,让我慢慢说。

我不肯起,低着头擦着泪道:“昨日见陛下与皇后,陛下不过一时玩笑让我充后宫,李嫔娘娘却听进了心里,现在一门心思要给我送到陛下身边呢。”

皇后听完立刻站起,刚想发怒却怔了怔,复又坐下缓缓道:“倒也是好事。反正这内宫也不差你一个选侍了。”

我闻言又哭道:“对奴婢来说确是喜事,但于陛下与娘娘有何益处呢?这内宫多奴婢一个是不多,少奴婢一个也不少。奴婢昨日见陛下身体颇为虚弱,暖阁里守着锅子都未流汗。不知...”

囍春忙对我道:“姑姑休要妄言。”

我见皇后未言语,倒有认同之感,大着胆子,面上却怯怯道:“奴婢自先帝起便在宫中,先帝不喜奴才,倒未有奴才□□宫闱之相,可我见如今...”

囍春欲说话,皇后摆手打断道:“你出来一日就见到了?”

我道:“奴婢所见宫中低阶娘娘颇多,还有几个往日脸熟的。”

皇后长长叹了口气,对囍春道:“你还藏着掖着干什么,现在还有谁不知道呢。”说着亲自起身扶我起来,对我道:“陛下身体确实虚弱。我屡次劝阻,陛下面上虽应了,却未见有何改变。所以我才说多你一个也不多了。”

我道:“奴婢懂的不多,可历来明君都少女色,为陛下身体,也不该再如此下去。李嫔娘娘虽与我一同长大,入宫时间尚短想的简单了些。奴婢私认为,在这宫中立足事小,陛下社稷事大。怎可眼下为争宠使那些微末伎俩,全然不顾陛下安康。”

皇后点头道:“确实如此。难得你有此见识。李嫔还是孩子气些。你放心吧,我会劝陛下不要纳你。”

我又大礼谢了皇后,言道:“可陛下的身体,不是不纳奴婢便能休养的呀。”

皇后闻言看向我,囍春上前一步道:“可皇后娘娘又能如何啊。姑姑昨日应该都看见了。陛下对娘娘所言恍若未闻,陈公公还阻着娘娘。”

我道:“奴婢本想让李嫔同皇后娘娘一同说服陛下,李嫔娘娘却...”我叹了口气,接着道:“奴婢在先帝时曾入西苑直庐,见阁老们各个精明强干颇有城府,先帝天纵英才还险些未驾驭得住。眼下陛下初登大宝,即便有高阁老,也不能如此放任玩乐。高阁老若有一日在内阁中孤掌难鸣,陛下岂不也被反制。”

皇后上前一步握着我的手道:“我倒不曾想你有这番见地。这正是我担忧的!”言毕示意囍春,囍春会意关了殿门。

陈皇后拉着我进了内殿,坐下对我道:“陈公公曾与我提过,高阁老与徐阁老已然势同水火。陛下在其中苦不堪言,索性竟把内阁中事一概不管了。朱批都任旁人代劳,自己成日在后宫厮混。潜邸时便爱这般,如今身体坏得不成样子,也不知节制。这本也不是秘密,我屡次相劝,陛下与我倒还客气,你也莫怪李嫔,李嫔曾经随我劝了一句,被陛下劈头盖脸骂了一日,月余未去见她,连翊钧都不管了。现下除了我,已无人再敢同陛下提此事了。”

我道:“李嫔娘娘与奴婢出身所限,到底见识狭隘些。奴婢若不是在直庐里待过,也不知这其中利害。先帝二十余年未临朝,奴婢亲眼所见先帝被内阁掣肘,陛下如今壮年,若不着力集权,往后怕是更不易。后宫琐碎不该绊住陛下手脚。想来这些话,滕公公孟公公平日也劝过陛下,只是到底不比皇后娘娘分量。”

皇后苦笑一声道:“滕祥孟冲...不提他们也罢。”

我本想从她嘴里听点滕祥孟冲二人事情,想陈洪与她也许亲近,故意未提。见她不肯细说只得作罢,于是跪地郑重道:“只得娘娘力劝了。奴婢回去也劝着李嫔娘娘与皇后同路。”

皇后道:“你的事你可放心,其他的...李嫔愿不愿意随她了,劝解陛下,本是皇后的本分。”

如此与皇后说了半日,到了用膳时便起身回启祥宫了。走时皇后要我常来坤宁宫叙话。

刚进启祥宫,似乎刚用过膳。见云祥跪在地上,一个孩童笑嘻嘻地敲打着他脑门,口齿含糊地嚷着什么。云祥只低头陪笑。月夜在殿中看着他们,见我回来想迎上来,刚行一步似是想起什么,又立住了。我遥遥向月夜行了礼,便向那小孩儿走去。

那小孩只顾着敲打云祥,没瞧见我。我拉住他的手,问云祥道:“这是三皇子吧?”

云祥仍不抬头,陪笑道是。

我见这云祥脾气与我有几分相似,都是能忍的顺从人。想来这便是张居正所说的奴性吧。我对云祥道:“公公忙别的去吧,我陪着三皇子玩儿一会。”

云祥闻言先向月夜看去,月夜点了点头,他这才起身。

我见云祥走远,蹲下对气鼓鼓的翊钧笑道:“翊钧和我玩儿跳白索吧。”

翊钧抬起头看着我,圆滚滚的小脸,前一刻还气着,此刻却却眨着葡萄般的大眼问道:“跳白索是何物?”

我笑道:“比你这敲打人可有趣多了。我与你母亲陪你一起玩。”

翊钧却噘着嘴道:“玩儿可以!你是何人?为何直呼本皇子名字!”

月夜屏退囍夏,上前道:“她是你的姑姑。翊钧以后对姑姑有礼,不可把姑姑当成奴才。”

翊钧歪着头盯着我,又问月夜:“那我以后见她也要作礼吗?”

我从未见过摸过孩童,见这翊钧天真模样心里爱得不行,我扶着他的脸道:“人前翊钧只把姑姑当成奴婢就好。姑姑以后天天陪翊钧玩儿。”

翊钧皱着眉道:“你要与我玩儿,还得看你玩儿得有不有趣呢!”边说着小手奋力扒拉开我的手,孩子的手软幼稚嫩,我不禁抓着他的手给他拉进怀里。翊钧一边嚷嚷着“大胆大胆!”一边想挣脱出去。

我抱着他去寻了根绳,与月夜拉着教他跳白索,他跳了两下就道“无趣”,便不肯玩儿了。月夜与我带着翊钧午睡,我抱着他往寝殿走,还未到走到翊钧已睡着了。我看着熟睡的小脸不肯放下,囍夏端了饭来,我才将他送到床上。

月夜见囍夏云祥在,便问我道:“你上午去了哪里?”

我咽着饭回道:“去了坤宁宫。”

月夜冷笑道:“迫不及待拜了山头?你急什么,往后大家都是一家子。还怕没得处吗?”

囍夏和云祥立于门边,囍夏见我两这般颇不自在,看了看月夜又看了看我。云祥只低头望着地面,似什么也没听到一般。

我道:“我只想伴着你和三皇子,不过求一求皇后娘娘让陛下莫抬爱。”

月夜哼了一声道:“我知你心思,你只不过见我不受宠,想攀皇后那高枝儿罢了。一如弃了靖太妃来我这,你是做惯了的。你我自小一起长大,你想怎样我不阻你。”

我见这话说的难听,只得放下箸起身道:“我只是去寻常叙话,跟皇后娘娘说了些寻常事。”

月夜笑道:“要不就是做了妃子,要不就是做了皇后近侍,你亏不得。这走一步看三步的心思,倒是你一贯的。还是那一句,我不阻你。”说完对囍夏横了一眼道:“谁让你把饭端到皇子寝殿给她的?即便是姑姑就能在皇子寝殿里用膳吗?这是哪个教你的规矩。”

囍夏忙跪下认错,又看向我左右为难。

我挤着笑,对月夜道:“确是我见了皇子欢喜忘了规矩。我收拾了去厢房。”

月夜冷眼望着我收拾完出了殿,一句话也不与我再讲。

如此我便不敢常去坤宁宫,月夜近身只用囍夏,我多是服侍在翊钧身边。

皇后劝这一位少玩乐,几次都未奏效,最后不知说了什么这一位震怒,令皇后从坤宁宫迁居长寿宫。皇后移宫闻所未闻,宫里一时风言风语传着是皇后言语不敬,指责这一位沉迷媚药。

这与我期盼相差甚远,只是移宫未降未废。还是我对这一位不够了解,这事若出在那一位身上,陈皇后突然殡天也不是不可能。

也罢,只要有嫌隙,在嫡子出生之前让翊钧做了太子,那皇后是谁都无关紧要了。

既然陈皇后还是皇后,这戏还得接着做,总不能移宫便不来往了。心底叹了口气,看了眼月夜。月夜与我对视会意,我便往长寿宫去了。

刚到长寿宫门口便被陈洪拦了下来,我奇怪这陈洪不在这一位身边伺候着,怎么在这长寿宫徘徊。他顶着一脸麻子对我道:“姑姑随我来。”

我只得应着他“请公公带路。”毕竟这公公是名副其实的公公,我确是个有名无实的姑姑。

一路随陈洪去了北安门的司礼监。这司礼监为“十二监”之首,是掌管皇帝的文书、印玺处,也掌宫中礼仪。若不是那一位在时有意削弱司礼监权利,司礼监就是几近可与内阁抗衡的存在。我猜测陈洪带我来不是张居正的意思,就是高拱的意思。前者还好,后者我今日怕是不好出来——定是从皇后处听了什么。倒也无妨,我见皇后前都考虑过了,我只咬定为自己不做妃嫔了事。皇后现在一未获罪,二来皇后自己去陛下面前说什么又不是我一个奴婢能指使的。

进了门还未瞧仔细屋中都有谁,陈洪便尖锐地喝了一声“跪下!”

我忙跪下,惶恐地四处打量。滕祥与孟冲都在,还有那天在坤宁宫东暖阁被陈洪御前训斥的內监,我记得叫冯保。

滕祥安然座上,缓缓道:“你可知今日为何让你来?”

我小声道:“知道。”

孟冲坐在滕祥对面,还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笑嘻嘻道:“她竟然知道呢!”言毕便咯咯咯笑了起来。那尖细的声音带着沙哑,像指甲划在理石上的声音,听得我浑身鸡皮疙瘩。

滕祥却没觉得哪里好笑,厉声道:“你知道?那你说!”

我抬头见冯保站在滕祥身后,对我摇头示意,像是叫我不要说。我眼神未在他脸上停留,直视着滕祥,言辞恳切道:“公公们定是为皇后娘娘移宫一事。我也正是为此事要去见娘娘。”

冯保皱了皱眉闭了眼,大概觉得我不想活了。

滕祥喝道:“你还有脸见娘娘?”

我低头道:“娘娘为我的事冲撞了陛下,我于情于理都要去探望娘娘。”

冯保睁眼有些惊讶看向我。

陈洪本在我身后,此时坐到孟冲旁,奇道:“为了你的事?为了你何事?”

我道:“李嫔娘娘欲将我献于陛下,我告之皇后娘娘做主...皇后娘娘知我一心只想做忠仆,便应了我会力劝陛下。不曾想此事竟冲撞了陛下...”

我话还没说完,孟冲又咯咯咯笑了起来。我只觉他一笑我浑身汗毛竖立不自在。

滕祥嫌弃地瞥了孟冲一眼,对我喝道:“一派胡言!你把我们三个当傻子戏耍?”

这回换我奇道:“难道不是为此事?”

陈洪道:“先不说怎么会有奴婢不愿飞高枝做妃嫔,你觉得以你的分量,足以让陛下令皇后移宫?”

我还未答滕祥打断他道:“莫跟她废话!你只说你还跟皇后娘娘说了什么!”

我仔细回忆道:“只说了这件事,再便是与皇后娘娘聊了先帝的内宫众人,哦对,还谈了以往司礼监的黄锦公公,娘娘赞黄锦公公位高却恭谨,实乃奴才们的表率。还谈了靖太妃在慈庆宫情况...”

滕祥听到我提黄锦时脸上便青一阵黄一阵,听我提靖妃已经不耐烦,直叫我闭嘴。

陈洪对滕祥陪笑道:“这丫头不见棺材不落泪,问她也是一味乱攀扯。滕公公别问了。”

滕祥斜眼看着我道:“皇后娘娘从不提朝堂事,若不是你挑唆,皇后怎么会无故在陛下面前提高阁老徐阁老的?你以往在直庐出入,这话除了你会说难道还是坤宁宫的人不成?”

我忙低头道:“冤枉啊!奴婢在直庐也只是端茶倒水的粗使奴婢,直庐里几个人都不清楚,哪里认得什么阁老。”

孟冲道:“你不认得阁老,阁老可认得你。你此番出来,高阁老特意叮嘱过,要我们提防你。说吧,谁指使的你?别跟我说李嫔。是徐阶吗?”

我茫然道:“徐阁老我却是见过,但我在长安宫封宫两年,这才出来在李嫔身边没几日。如何联络徐阁老?何况如今内宫风吹草动三位公公皆知,我若与宫外有往来,公公们此刻已经人证物证扔在我面前了,怎会还来问我?”

三人倒被我问住,你看我我看你,滕祥瘪嘴咳了一声,冲我怒道:“你以为做的干净便可当没做过吗?难道定要我们逮你到皇后娘娘面前对质?”

我知道这三人如今在内宫实权大过皇后,但直接找皇后对质如此唐突冒昧之事我却不信他们能做。我似恍然般天真地笑了起来,道:“还是公公老练!我只知自己辩解,忘了与皇后娘娘一对便可清白了。”

孟冲本喝着茶,一口喷在了桌上。他对面的滕祥厌嫌地看了一眼,压抑着咳了两声。冯保低着头面无表情。

陈洪一直冷着脸,此时对我道:“你本是启祥宫李嫔的人,李嫔莫说要将你献于陛下,就是让你跳井,你也该应着。你却去坤宁宫寻皇后给你做主。这行事还有脸说是先帝后宫出来的。便是不论你有没有挑唆皇后,单是这等不忠又越级寻事,就该打死了。”他那一脸麻子,脸上凹凸不平,说话像咬着后槽牙,嘴仿佛张不开似的。“打死了”三个字被他说出来更显阴狠。

冯保向我投来担忧一瞥,我颤抖着望着孟冲道:“孟公公,以往我也孝敬过您,我只是年纪小,行事鲁莽些。哪里想过这许多呀。”又对着滕祥道:“滕公公您在西苑见我时,应该知道我只是贪玩些,又没有人带着我,若我像陈公公这般有滕公公孟公公提携,也不至于在启祥宫被排挤,遇事无人做主了。我只是个糊涂人,做什么没人指点便慌了手脚。想来我便是有公公提携,也是不如陈公公这般果决...”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

滕祥冷笑了一声,陈洪恶狠狠瞪着我。

孟冲含笑对我道:“你年纪虽小,如今也是姑姑了。入宫时间也够久了。此次越级背主,让其他奴才们看了,都学了去。今日你启祥宫里奴才有事便去寻皇后,明日他长春宫里奴才有事也去寻皇后。岂不乱了!所以...”他看了眼滕祥,滕祥冷哼一声,孟冲接着道:“罚你去宫后苑板著吧。”

“只板著?”陈洪站了起来急道:“听她胡言乱语几句,这事便了了?”

滕祥冷眼看着陈洪缓缓道:“不然呢?”

孟冲对陈洪道:“李嫔可还未说什么呢。这奴婢近日还带着三皇子,省一事罢。又没说板著便完了。”又对冯保道:“你带她去,盯着她。四个时辰后再放她回宫。”

我千恩万谢起了身,刚随冯保走到门口,陈洪从牙缝里挤道:“冯保,你可盯好了。她松懈一刻便加一个时辰。宫后苑来往人甚多,我要是听见有一人说她偷闲了,你就替她补上。”

冯保应了,带着我去了宫后苑。

正值晌午,日头甚毒。我立在北边弯着腰双手扣着双脚,不一会便觉得头晕目眩支撑不住。晌午用膳时分宫后苑路过太监宫女颇多,我低着头看着脚背也不知都是谁,只听他们窃窃私语。

到了午休时,冯保对我道:“你起来吧,此时没人了。见人你再重新做便好。”

我见了这冯保两次,哪次也未来得及正眼看他长相,刚想抬头脖子却僵着抬不起来,一动便要倒下,只得低着头对他道:“公公们罚的不重,我本该受的。”

冯保欲言又止,叹了口气。

我笑道:“你今日几次对我示意,竟是想帮我?”

冯保苦笑道:“是我多事了,你本不需要我,我也帮不上你。”

我道:“是因为上次御前我帮你解围吗?”

冯保像是考虑了一会,道:“上次公公们说的对,我本该受的。”

我不禁笑出了声。想此刻即便只有我两人,说话仍是云山雾罩互相试探。冯保也笑了笑。

我这一笑只觉愈加晕眩,便问道冯保:“已经几个时辰了?”

冯保道:“刚一个时辰。要不...”他往四周看了看,凑于我耳边道:“一会再有路过的,我让他们寻李嫔出来救你吧。”

我道:“李嫔此刻应该已经知道了。”但我此番行事她不便来救。若救了,皇后那边怎么想。

冯保见我这么说,也不往下问。我叹这冯保确实是个聪明人,至少比陈洪聪明。

如此我只隔一会问冯保一句什么时辰,他便如实答我。此外我两不再说什么。我一开口便想呕吐,想和他说什么也没力气了。

三个时辰时我已是极限了,想开口呼救都已不能。若可以说话,我想定是要冯保去把月夜喊来救我,原来皮肉之苦会让人如此软弱。我已经感觉不到四肢的存在,五脏却在翻江倒海,好像一开口便能把心肝脾胃吐出来一般。想那陈洪居然还说“只板著”,我真想把这陈洪抓来让他体会一下这区区板著是何种滋味。都给人为奴为婢,我可未侵害他们三人利益。既为走狗何必不给自己留后路,是觉得得罪于我不会有报复?是了。此刻也许我并不能。或是受着这板著之刑的缘故,我第一次对人有了恨意。恨滕祥的呼喝,恨孟冲的笑里藏刀,恨陈洪的阴阳怪气。

恨着恨着便觉得时间过得快了些,我的汗滴在地上,晒干复又落。甚至觉得,我也许没机会报复了,今日便要死在这里。

远处突然有个稚嫩的声音呼喊道:“姑姑!姑姑!”我心中一喜,泪却先涌了上来。下意识就抬头想看一看他,却怎么也抬不起来,只能僵着脖子看着地面上滴答滴答落下的汗和着泪。

那声音越来越近,边跑便嚷着:“滚开,那个奴才离姑姑远点!”话音未落便是扑通一声,那边一片惊呼,內监宫女都在喊着“殿下殿下!”

我焦急不已,不知发生了什么。想问一下冯保,刚一开口便一阵恶心倒逆着翻涌上来,眼前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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