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6年春,萨满教徒阔阔出代表长生天“批准”铁木真称汗,加号成吉思汗,宣布“长生天派遣铁木真统治万民”云云。由是,铁木真登上了蒙古帝国大汗的宝座。
阔阔出何许人也?其名或曰“帖卜腾格里”,汉语即“通天”的意思。
他声称能上天通言,预卜吉凶,即是长生天在人间的代言人,故人称“通天巫”。他也是孛端察儿的后代,和成吉思汗本是“一家子”。阔阔出的父亲叫蒙力克,是晃豁坛部人,曾是铁木真父亲也速该的仆人。也速该死后,蒙力克曾受“托孤”之重,所以铁木真兄弟呼之为“父”。桑昆以许亲为名,欲加害铁木真时,首先被蒙力克识破。铁木真由是大为感激,在登汗位时,对蒙力克说:“生则与共生之,长则与共长之。汝乃有庆有福,有几多功德者也。”于是把蒙力克封为第一个千户长。
蒙力克有七个儿子,老四阔阔出就是当时令人生畏的巫师。蒙古人原信萨满教。这是一种原始的宗教,信仰万物有灵,尤其信仰“天”。“天”是至高无上、永恒不灭、力量无穷的,这就是后来元朝诏敕中总要写在前面的“长生天”。阔阔出就用它来装神弄鬼,要和成吉思汗平起平坐,甚至向成吉思汗提出有关军国大事要和他商量后才能定夺。因有父亲和自己的功劳,加上六个兄弟的支持,阔阔出越来越有恃无恐、肆无忌惮。成吉思汗当然需要阔阔出来愚弄百姓,巩固汗位;但又不能容忍阔阔出伸手揽权。所以,对他的处置不能不谨慎。
阔阔出七兄弟无故殴打了成吉思汗的胞弟合撒儿,成吉思汗不但没有惩治阔阔出,反而相信他的胡言乱语,认为合撒儿要篡汗位,审讯了合撒儿。
在某种意义上讲,这表明成吉思汗对神权作了让步。
阔阔出的神权得到巩固,在俗人中,他的“威望”也在提高,许多原是成吉思汗的属民投靠了他。成吉思汗的幼弟帖木格斡惕赤斤的属民投靠阔阔出的更多。斡惕赤斤遣亲信莎豁儿出面要人。阔阔出不但不放人,反而叫人把莎豁儿痛打一顿,并在他背上架上一副马鞍,让他爬着回去,以示侮辱。斡惕赤斤见状大怒,第二天亲自到阔阔出处要人,说:“你把我的使者痛打,当成畜生来羞辱,我不敢计较。今天我亲自来索回属民,你该同意了吧!”阔阔出七兄弟将斡惕赤斤团团围住,扬言要打斡惕赤斤。斡惕赤斤在这位长生天代言人的面前软了,被迫说了一句“我让莎豁儿来要人是错的”。阔阔出步步紧逼,说:“知道过错就跪下忏悔。”斡惕赤斤无奈,只好乖乖地跪在阔阔出面前。
第二天清晨,成吉思汗还没起床,斡惕赤斤就闯入他的营帐,扑通一声跪在床前,哭诉他受到的侮辱。成吉思汗听完幼弟的哭诉,一言未发。成吉思汗的妻子孛儿帖,从床上欠身起来,大声对成吉思汗说:“阔阔出兄弟怎么敢这样胆大妄为?前些日子,他们殴打了合撒儿,现在又让斡惕赤斤跪下赔罪。如此放肆,成何体统,他的眼睛里还有陛下吗?现在陛下健在,他都敢打您的胞弟;一旦山陵崩,他还会让我们的子孙主国吗?到那时全境百姓将归何处?陛下怎能看他残害您的胞弟而无动于衷呢?”孛儿帖越说越伤心,啜泣不止。听完孛儿帖的话,成吉思汗十分震惊,如梦初醒。他意识到他的蒙古帝国正受到威胁,于是对斡惕赤斤说:“今天阔阔出来参见我时,听凭你的处置。”斡惕赤斤依言起身,拭泪而出。
斡惕赤斤找来三个大力士,向他们授意后,专等阔阔出等人的到来。不一会儿,蒙力克偕同七个儿子来拜见成吉思汗。阔阔出刚坐下,斡惕赤斤就上去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大声说:“昨天你要我跪下求饶,今天咱们就较量较量。”说着把阔阔出往外拖。
阔阔出也不示弱,还手抓住斡惕赤斤的衣领,二人在帐内扭作一团。阔阔出的帽子被打掉,落在炉灶旁边。蒙力克捡起来,用鼻子闻了一下,揣在怀里,他已经感到了一种不祥。
成吉思汗说:“你们要较量勇力,就到帐外去。”斡惕赤斤把阔阔出拖到帐外。三个在帐外等候的力士一拥而上,把阔阔出拖到远处,折断了他的腰,将尸体扔到车群东边的一个角落。斡惕赤斤回来对成吉思汗说:“阔阔出昨天让我服罪,今天我要和他较量勇力,他却不敢,躺在地上耍赖,不肯起来。哼,真是平庸之辈。”
蒙力克感觉到儿子已经死去,便含着眼泪对成吉思汗说:“啊,陛下,从大地如土块、江河如小溪时,我就随陛下创业了……”话未说完,蒙力克的六个儿子已明白怎么回事,堵住帐口,把成吉思汗围在中间。成吉思汗见势危急,大声说:
“滚开!让我出去!”说着,冲出帐外,喝问:“卫士何在?”卫士应声而至,迅速围了一道人墙,把成吉思汗遮蔽在里边。蒙力克六子见无机可乘,也只好收敛气焰,狼狈而回。
成吉思汗见阔阔出已死,命人取来一顶青帐,把阔阔出的尸体放在上面。然后命人移入营帐,关门塞窗,派人严守。三天后的早晨,天窗自开,尸体不翼而飞。成吉思汗对人说:“阔阔出无故殴打并无理谗谮我胞弟,故而不得天佑,长生天将他的尸体和灵魂通通收回去了。”不用说,这是成吉思汗耍的花招。
成吉思汗又把蒙力克叫来说:“你教子无方,致使他们想和我平起平坐。阔阔出自招其祸,罪有应得。你们犯上的罪行,本应处死。但我已许过你‘九罪不惩’,朝令夕改,会惹人耻笑。所以我暂息雷霆之怒,仍遵前言,赦免你们父子。如果你们早些谨慎行事,有谁能比得上你们家的荣华富贵!”蒙力克唯唯而退。从此,蒙力克家族的势力渐衰。阔阔出死了。在蒙古帝国的初期,神权和王权的较量中,王权取得了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