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高祖神武皇帝高欢(496年—547年),字贺六浑,勃海蓚(今河北景县)人。他出生后不久,母亲就亡故了,被寄养在姨父家里。由于好几代都居住在北部边境,因此他的生活习俗都和鲜卑人一样。高欢成年以后,深沉大度,轻财重士,受到当地豪强侠士的拥戴。他双目炯炯有神,长脸高颧,齿白如玉,略有人杰的仪表。
六镇起义爆发后,高欢先后投靠杜洛周和葛荣,后脱离义军投尔朱荣。
尔朱荣起初并未重视他,恰好马厩内有一匹恶马,尔朱荣命高欢斩之。高欢不加捆缚便将它斩了,恶马竟不踢不咬。高欢站起身来说:“驾驭恶人也和驾驭此马一样。”尔朱荣于是让高欢坐在床下,屏退左右,然后问以时事。
高欢说:“听说您在十二个山谷里养马,不同颜色分别为群,准备做什么用啊?”尔朱荣说:“尽管说你的想法。”高欢说:“当今天子愚弱,太后淫乱,宠幸小人专擅朝命,政令不行。以您的雄武,乘机干一番事业,讨伐郑俨、徐纥以清君侧,霸业可以举鞭而成。这就是我贺六浑的意思。”尔朱荣大为高兴,跟高欢从中午一直谈到半夜,才让他出来,此后便常让高欢参谋军事。
不久,尔朱荣以高欢为亲信都督。当时,魏明帝讨厌郑俨、徐纥,但为灵太后所逼,不敢制裁他们,便私下命令尔朱荣举兵入京。尔朱荣以高欢为前锋,进至上党(治壶关,今山西长治),明帝又私下命令停止进京。待到明帝突然死去,尔朱荣才进入洛阳,立了孝庄帝之后,高欢以定策之功,被封为铜鞮伯。尔朱荣进击葛荣时,命高欢劝降称王的葛荣将领七人。不久,高欢与元天穆在济南(今属山东)击败邢杲,高欢累迁为第三镇人酋长。
葛荣的部众流亡到并州、肆州(治今山西忻县西北)一带的达二十余万人,尔朱兆让高欢去统率他们。
不久,因并州、肆州连年霜旱,降户都掘黄鼠而食,面无谷色。高欢又派刘贵去请求尔朱兆,准许降户去山东就食,待温饱后再作安排。尔朱兆同意了这一请求。
魏普泰元年(531年)二月,高欢率众到达信都,高乾、封隆之开门迎接,冀州遂为高欢据有。就在这个月,尔朱度律废了元晔而立节闵帝。为了笼络高欢,于三月间通过节闵帝封高欢为勃海王,召他入京朝见,高欢辞而不受。四月十四日,节闵帝又加授高欢东道大行台、第一镇人酋长。
高欢自去山东以后,养兵缮甲,禁止兵卒侵掠,甚得民心。于是,他伪造书信,声称尔朱兆将以六镇之人配给契胡人做部曲,使得部众都担忧起来。接着,他又假造并州兵符,说是要征兵去讨伐步落稽,打发上万人去应征,而让孙腾、尉景假意请求拖延五天出发。如此反复做了几次之后,高欢亲自送应征之人到城郊,挥泪握别。此时,应征之人一齐号哭起来,直哭得惊天动地。高欢这才开导他们说:“我与你们都是流落他乡之客,义同一家,不料上司竟来征召。一直向西去出征是死,迟到了应征的日期又该死,配给契胡还是死,怎么办?”
众人喊道:“只有反了!”高欢说:“造反是紧急之计,必须推出一人为主。”众人都愿推举高欢。高欢说:“你们这些邻里乡亲难以控制,没看见葛荣吗?虽有百万之众,没有刑法,终于还是自取灭亡。如今以我为主,应当和过去有所不同,不得欺侮汉人,不得违犯军令,生死任由我决定,则可以。不然,我不能干贻笑天下之事。”众人一齐叩头,表示无论生死,唯命是从。高欢佯称这也是出于不得已。
六月初二,高欢在信都建立义军,当时还不敢公开和尔朱兆决裂。等到李元忠与高乾攻下殷州(治秣陵,今河南沈丘),杀了尔朱羽生前来谒见,高欢才拍着胸脯说:“今日反定了!”于是以李元忠为殷州刺史。这时,军威已振,高欢便上表朝廷揭露尔朱氏的罪恶。尔朱世隆等将此事秘而不宣。
八月,尔朱兆攻陷殷州,李元忠逃回信都。
孙腾认为和朝廷已经断绝了联系,不暂且奉立一个天子,则众望无所归属。高欢便在十月初六立章武王元融之子勃海太守元朗为皇帝,年号中兴,这就是废帝。
永熙元年(532年)正月十七日,高欢攻占邺城。废帝提升高欢为大丞相、柱国大将军、太师。闰三月,尔朱天光从长安、尔朱兆从并州、尔朱度律从洛阳、尔朱仲远从东郡(治滑台,今河南滑县)会攻邺城,号称二十万之众,沿洹水两岸驻军。高欢令封隆之守卫邺城,自己率兵出屯城西北的紫陌。此时高欢马不满二千,步兵不到三万,众寡悬殊。高欢在韩陵(今河南安阳东北)布下圆阵,将牛驴连在一起堵塞了退路,使将士都以决死之心,四面迎击敌兵。
尔朱兆谴责高欢背叛自己。高欢说:“本来齐心协力,为的是共同辅佐王室,如今皇上在哪儿?”尔朱兆说:“孝庄帝枉害天柱大将军尔朱荣,我只是报仇而已。”高欢说:“我过去亲自听到天柱的谋逆计划,当时你在门前站着,能说不反吗?何况以君杀臣,哪有报仇之理?今天我们已经没有什么情义可说了。”于是,双方交战,高欢大败尔朱兆的军队。
天平元年(534年)五月,魏帝下诏,以准备伐梁为名,征发河南各州兵加宿卫,派兵守卫河桥(今河南孟州西南)。六月,下诏揭露高欢罪状,准备北伐。高欢也勒马宣告:“孤遇尔朱氏擅权,举大义于四海,奉戴主上,大义昭明,却横遭斛斯椿诬陷,以忠节之士为逆首。从前赵鞅兴晋阳之兵,诛君侧恶人。今日南下,只是要诛斛斯椿而已。”他以高昂为前锋,进兵洛阳。
七月,高欢率兵渡过黄河,魏帝退往长安。九月初十,高欢西征返回洛阳,立清河王世子元善见为帝,是为孝静帝。北魏于是开始分为东、西两部分。
高欢因孝武帝西去,洛阳西边逼近崤(今河南洛宁北)、陕(今河南三门峡西),南边接近梁境,晋阳又太靠北边,不便控制形势,决定迁都邺城。诏下三日,孝静帝便出发,洛阳四十万户也一齐狼狈上路。高欢留在洛阳处理后事,事毕回到晋阳。从此,军国政务,全部归于相府。
武定四年(546年)九月,高欢包围玉壁(今山西稷山西南),向西魏军挑战,西魏不应战。西魏晋州(治白马,今山西临汾)刺史韦孝宽守城。
守城士兵以铁面具护脸,高欢命元溢用箭射之,常能射中他们的眼睛。
高欢又堆起土山,凿了地道,使汾水改道以绝城中水源。围城两个多月,仍未能攻破城,前后死了七万人,聚葬成一个大坟。高欢忧劳成疾。
十一月初一,高欢抱病登车,班师回晋阳。十一日,遣太原公高洋镇守邺都。十二日,召世子高澄到晋阳。十二月十一日,高欢以出师无功,上表要求解除都督中外诸军事之职,得到魏帝允许。这时,军中盛传西魏散布的高欢中了弩箭的谣言,高欢听说后,便勉强坐起来接见朝廷权贵,并让斛律金唱《敕勒歌》,高欢亲自和之,伤感得流下了泪水。
侯景向来瞧不起世子高澄,曾对司马子如说:“王(指高欢)在,吾不敢有异心;王没之后,吾不能与鲜卑小儿共事。”
司马子如忙掩住其口,不让侯景说下去。至此,世子以高欢名义写信,召侯景去晋阳。
侯景早先与高欢约定,得信,如背面有小点,则来。侯景见此信背面无点,便不去晋阳;又听说高欢患病,遂拥兵自固。
高欢对世子说:“我虽患病,你脸上好像还有别的忧愁,什么事啊?”世子没有做声。又问:“莫非是担忧侯景反叛呀?”世子说:“是。”高欢说:“侯景专制河南十四年了,常有飞扬跋扈之志,虽能为我所用,却不是你能驾驭得了的。如今四方未定,我死之后不要急于发丧。鲜卑老公库狄干,敖勒老公斛律金,都秉性耿直,永远不会有负于你。可朱浑道元、刘丰生远来投奔于我,必无异心。贺拔焉过儿朴实无罪过,潘相乐本是道人,心地和厚,你们兄弟当可得到他们的帮助。韩轨比较刚直,应当宽容他一些。彭乐的心思难以捉摸,要提防他点。
能够抵敌侯景的,只有慕容绍宗,我故意不提拔他,留给你去使用,你要给以特殊礼遇,委以经略重任。”
武定五年正月初一,日蚀。高欢说:“日蚀是为了我吗?我死也无恨了。”初八,死于晋阳,时年五十二岁。谥献武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