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白的曙光渐渐显出绯红,朝霞映在上云台的窗棂之上。阳光从疏疏密密的枝叶透射下来,将上云台的碧色树林镀了一层金辉。
月廊来往着皇子公主们,都匆匆忙忙的,害怕来迟了受罚。
帝姬也不例外,她懊恼的埋怨着梦言,“你怎么不早点叫醒孤,若是迟了,萧女傅又要责罚孤了。”
梦言也不安慰她,转眼把罪责又摘给了谢兰,“是嬷嬷不让奴婢吵您的,说帝姬昨儿个晚上温书睡迟了,早上该好好歇歇的……”
帝姬懒得跟她争,反正这丫头跟在她身边久了脾气越来越大,她都说不过她。于是这样宽慰着自己:“罢了罢了,瑾芮若在,应当会替孤求情罢!”
瑾芮是萧女傅和大司徒的女儿,许瑾洋的亲妹妹,这样的人自当是娇惯长大的,栖梧每次犯了什么错让瑾芮那张巧嘴一说,就不成事了。
梦言听她说这样自信的话不免偷笑,今时不同往日啦!帝姬您忘了,前几日你还把瑾芮女公子惹恼了呢?瑾芮可比她更记仇呢!让人家为你求情,想着吧!
虽然帝姬嘴上这样安慰着自己,心里到底是没底的。加快了脚上的步子,快步走进了水榭后的授课屋子里。
四周还吵吵哄哄的,甚至一些交好的郡主女公子们还围在一块打趣着,帝姬才慢半拍的松了口气,好在女傅还没来,这就放心了……
这间屋子里是不允许奴婢进来的,重在培养贵娇们的亲力亲为能力,帝姬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不一会儿,一个清秀的少女就走了上来。
她十二三岁,峨眉如月,粉唇含笑,一袭淡黄色的长裙上绣着如云似霞的樱花,蓝色的丝线在腰际边勾出双排祥云,更衬得她纤腰如柳。一个简简单单的流苏发髻,斜斜的插了支赤银樱花簪,腮边落下两缕细细的发丝,更添她一份婉约的丽色。瑾芮缓步走来,抬头望到她时,嘴边展开了一丝笑意,朝着她行礼,“帝姬万福。”
帝姬忙伸手拉她坐下,巧笑道,“怎的还学会膈应孤了?”
瑾芮抿唇笑了笑,“可不!”她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撇嘴道,“帝姬说要送我好玩意,我怎么还没见到?”
帝姬一幅懊恼状,“孤给忘了!对不住……不如,孤今儿个亲自给你送府上去?”
“那可不敢。”
说罢,两人又笑作一处。
上云台女傅只授一上午的课,下午便让学生去选修。帝姬学的是丹青,瑾芮学的是琴,两人就不在一处上课了。
下午帝姬刚出上云台想找瑾芮一块回去歇歇,梦言急匆匆的接过栖梧手上的书本,沉声道,“帝姬,大内侍齐寿方才来了一回,说是国君召您去御书房议事。”
“父皇只召了孤?”帝姬下意识问道。
梦言摇摇头,“不知,只让您快些。”
罢了,帝姬也不多问了,让梦言知会一声瑾芮,自己就先一步走了。
御书房。齐寿守在御书房偏殿门口,见到帝姬立刻露出谄媚的笑,笑的连眼睛都看不见了,“帝姬,您可算来了,圣上可等了您好一会儿了……”
国君身边的人都是人精,帝姬也不跟他较那语气中的责怪的意思,笑了笑,蹇裳进去。
偏殿没有主殿大,檀木桌边简单雕刻了兰花,散发出檀木特有的味道。檀木桌旁放了一张软塌,塌边用珠子串了帐帘,帘钩挂着几只香囊,殿内没有熏香,空气中只有香囊里散发的兰花香味。
国君站在软塌里边的书架前,听见脚步声也没有抬头,笑着的说了声,“坐吧。”
帝姬走到国君身边,看他正昂头找着什么东西似的,忙巧笑着说:“父皇找什么呢?女儿来了也不瞧瞧?”
国君女儿少,对这个嫡出的帝姬更是宠溺,养的她性子越发无礼。
国君忍不住弯了唇角,偏头嗔怪道:“找些《列女传》!让你好好抄抄,改改这无理的性子!”
帝姬立刻上前挽住国君的手腕,撒娇道:“不要。父皇怎么就会欺负女儿?上次的《女戒》抄的女儿手疼呢……”
国君也不逗她了,伸手从架上拿下了一本地方志,拉着帝姬走到案台上,开口问:“朕听说,栖梧在属国用鞭子打人了?”
帝姬暗道不好,这是问罪来了。
二话不说往地上一跪,就是要撒泼的样子。
国君最怕女人这样,更何况是心爱且颇会无理取闹的女儿。忙将帝姬拉起来,嫌弃道:“朕还没说要问罪呢!这哭的也太早了吧?”
帝姬的眼泪卡在了眼底,现在也哭不出来了,笑嘻嘻道:“只要父皇不怪栖梧就行……那父皇找栖梧什么事儿啊?”
“这次从属国接了些伴读回来,依你母后的意思,太子也不小了,从宗室大臣家也选些女伴读,做太子妃。朕想让你替太子掌掌眼,看看这些伴读的性情,选个德才兼备的嫂嫂?”国君抬头看帝姬。
太子是元后的儿子,元后走的早,没几年又立了谢氏为继后,也就是帝姬和三皇子的母亲。
虽说不是一个亲娘生的,可这一辈的皇子少,许多都早早的送去封地,所以帝姬与太子的关系也还是不错的。
闻言帝姬立刻笑了:“好啊!上云台的伴读都无趣,父皇这次要挑些有趣的姑娘陪栖梧玩乐!”
国君宠溺的看了一眼女儿,想起了正事,也不闹了,道:“栖梧觉得,属国回来的伴读该做何打算?”
帝姬之所以得宠,不仅是因为她优越的身份,还有对政治独特的见解。
“父皇怎么想的?”帝姬卖起了关子。
“太子年纪不小了,现在才塞给他做伴读怎么看都不妥当,四郎五郎都在封地,还在京都的也只有小七了。”
国君果然没把三皇子列在思虑之类。
帝姬也习惯了这种忽视,笑眯眯道:“我记得属国的大公子是大了些,持中庸之道,伴在太子哥哥身边做个少博尚可。二公子三公子不是与三哥差不多大嘛?前几日三哥还同我抱怨他找不到玩伴呢!至于剩下的两个公子塞给七弟不就成了?”
三皇子是一个爱玩的性子,他从没安排伴读,太傅担心三皇子会毁了伴读的读书生涯。栖梧在赌,但凡国君对属国公子没存什么好心思,就一定会答应她的请求。
国君沉思片刻,半晌抬起头来笑道:“这倒是不错!”
“朕记得,二公子是永明郡主所出,封了世子?”
帝姬心下一震,若国君从这里发现端详,知道三皇子在藏拙,甚至私下招揽才士,那就完了!她很快笑道:“可不是嘛?栖梧用鞭子也是因为这个世子呢!”
“怎么说?”国君果然来了兴趣。
帝姬将那天事情经过原原本本的说了,果然国君眉间的忧虑和疑惑就消失了,转而笑道:“既然如此,那这个世子与你倒是有缘,就送去给你三哥做玩伴吧!”
“谢父皇!”
国君需要的,永远只是一个爱玩闹不着调的皇子,和一个无权无势,被家族放弃了的伴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