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顷,蝶儿和黑虎,三升闻风下楼,三人见过蝶儿舅舅,黑虎十分高兴,这几天在客栈可把他给憋坏了。每日不是下棋,就是看蝶儿教鲁三升练字,下雨天又不能外出,眼下表舅来接他们,立刻就可以畅游大海,莫提多高兴了。他自小在中原长大,对大海十分期待,还特地为此托店小二买了鱼竿鱼枪套虾篓子之类,准备带到海上大显身手感受一番。
当下众人吃了中饭,购置了一些海上随用的物件,虽然行程只有半月,李忠却执意买了够用三十日的食物水米,当然也少不了美酒佳酿。雇了几个挑夫搬到渡头,渡头自有人接应。黑虎看到大海,在渡头欢呼雀跃,蝶儿在一边笑弯了腰,捂着肚子说:“哥哥,这还不是大海,这是黑水龙江入海口,大海要比这阔大万倍。”黑虎大奇,更加想登船到海上看个究竟,但环顾四周,却不见海船半点踪影。刚要向表舅询问,忽见接应之人放出一只鸽子,那鸽子扑棱棱飞起,没入一片芦苇荡中。过不多久,一只棕色的大船扬帆而来,原来官府征兵征船,独孤鼎为了躲避官兵搜索,特意把船藏了起来。当下众人鱼贯入船,鲁三升与离青子也在其中,龙蛇岛正是蝶儿一行必经之路,两人趁便搭船前往,另有数名客商,出了两倍的船钱与船家求同行,船家虽然把船包租给了独孤鼎,但商人图利,哪有见钱不赚之理,当下与独孤鼎商议,独孤鼎脾气甚好,加上船尾本来就空着,就给了众客商使用。众客商千恩万谢,心知此行商路不通,既已搭到便船,所贩卖货物必然大赚。
大船一出江河口,顿时开阔,鲁三升见那大海澄蓝碧绿,一望无际,与黑虎二人大呼小叫,十分激动。
李忠与独孤鼎都是当今天下有识之士,两人闲坐船头,把酒吟风,谈得十分投机,蝶儿在旁聆听,间或发问,表舅见她聪慧,十分欣喜。三人倒也其乐融融。
离青子生性冷僻,独坐船舱中打坐修功,耳听得黑虎三升欢呼,船尾客商打牌呼喝,船又摇晃,久久不能静心,心中烦闷,恨不能提剑杀了这些人。
好不容易到了晚上,大船停泊在一处荒岛附近,鲁三升在蝶儿那里学了字,回到自己隔间,找不到黑虎,从船尾找到船头,见黑虎正低着头,披着大衣在风中发抖,忙过去问道:“黑虎哥哥,你在这里干嘛?”
黑虎说道:“嘘,我在钓鱼!”
鲁三升说道:“这么冷的天,鱼儿恐怕很难上钩。”
黑虎道:“路上天气虽然冷,水中却是暖和的,你看,我刚才已经钓到一只海螺。”说着往旁边的木桶一指。鲁三升凑过头去一看,果然见一只歪歪扭扭的古怪海螺缩在桶底,不由得笑道:“你真厉害,我长这么大,还没钓到过海螺。”
黑虎轻笑道:“我也是第一次钓到。”见三升无事,就说道:“你帮我去收一下虾篓子吧,我已经放下去一个时辰了,应该有东西了。”
鲁三升对打猎捕鱼之事本就十分喜爱,问明了下篓的地方,摸过去找到拉线,一点点往上收虾篓子。
那海虾篓子与河里的虾篓子不同,海中的虾篓子有百十节连在一起,放下去轻巧,收起来时吃足了水,又爬进了鱼虾,端的十分沉重,鲁三升使出吃奶的劲,拉的双手发痛,连忙叫黑虎过来,黑虎收起鱼竿,两人一起用力,一节节收起虾篓,只见虾篓子里大蟹小虾,还有数十条肥头肥脑的小鱼,都是两人从未见过之物,两人十分兴奋,也不觉手冷了,手忙脚乱的一通抓,竟有半桶之多,两人抬了走到船舱中,交给李忠。李忠大喜,叫船上厨子现烧现剥,那厨子常年生活在海上,自会拾掇,不一刻,收拾停当,端上来热乎乎几大盘子,满室生香,李忠食指大动,去蝶儿舅舅处取了一坛好酒,几人围坐舱中,点着火炉,温着酒,边吃边聊。
聊到高兴处,李忠问道:“独孤兄,依你之见,当今天下势将如何?
独孤鼎沉吟片刻,笑道:“本朝自高祖开世元年,以宇内初定,给复十年,东西诸洲,并免三年租赋,自此天下百姓休养生息,安居乐业,国中财富日增,国力益强。然自主上登位,亲狎臣,纵声色,北修长城,南开运河,聚奢靡于关中,建东都于洛阳,今又欲远征高丽,青壮劳力多离其乡,背其土,致使耕稼失时,田畴多荒,若此以往,必使百姓穷困,财力凋敝,饥冻重役,民不得生,则必生盗矣。盗既生,则饥民聚,势必渐大,盗贼势大,则官府必征伐之,如此,则兵灾,匪灾盛行。征匪之臣,倘能凑功,抑或趁此拥兵自重,若天道助匪,则匪必为王称帝,如此,中原必成逐鹿之势。此内忧也,内忧既起,则外患必至矣。”
李忠击掌道:“妙妙!分析得妙!”
陪着喝了一杯酒,又问道:“独孤兄,你所指的外患可是东柔汗?”
独孤鼎说道:“不错,东柔汗行兵近于匪道,屡次犯我边境,黄河以北州县,年年受到劫掠,今国中无盗,此贼尚要掳掠,若起内患,此贼必然长驱直入,取我中原。”
李忠叹了一口气,说道:“柔汗日益势大,我伯父在世时曾经对我说用兵之道,常说柔汗马快,行兵之时,就像蝗虫吃稻叶,五年之内,必然成为中原的大敌。然而主上亲狎臣,弃吾伯父之言,我伯父郁郁而死......哎,今日主上无端发兵高丽,劳师动众,国力耗损,实乃大险也。”
独孤鼎说道:“是啊。”
李忠又问道:“宫中盛传,再过十数年,异魔教人就要侵入我九州,主上此番急匆匆的征伐高丽,听说和此事有关?”
独孤鼎说道:“这事我也听说了,可是异魔教人入侵,毕竟只是故老传说,这五百年来,并没有见到一个异魔教人,异魔教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又有谁知道?”
李忠点点头,也觉得传说中的危险毕竟没有现实中的美酒来得更重要。
两人叹息良久,对饮数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