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山脉的主峰阿图尔圣山,是整个西大陆离繁星最近的地方。
山里生活着一种巨鹰,据说当它从城镇上空掠过,便会为整座城市的人抵挡灾厄。因此每当地面上一道黑影闪过,同时天空传来巨风,人们便会低头诚心祈祷。
这种巨鹰还有一个神奇之处在于它体型巨大一旦降落便无法从新飞起,所以为了免遭捕杀只能终身飞翔于天空之上,累了便暂时由同伴背负在身上休整。
也由此,巨鹰的族群内产生一种残酷的现象:当雏鹰渐渐长大,抚育其生长的母鹰背上开始容不下另一只巨鹰降落时,那些疲惫不堪的的成年巨鹰便不得不对雏鹰痛下杀手──因此能否成功挺过独立飞行前夕的这段厮杀,成为每一只巨鹰成年前的最后考验。
诺里斯现任国王,巴萨罗穆·阿狄森。十五岁继承王位,老国王因为那著名的“刀锋领婴儿事件”,没能挺到他成年便郁郁而终。
因为老国王的威严扫地再加上他当时年幼,继承王位的第一年,手里的权利便被他的叔叔以及王国内的几大家族夺走,只给他留下了一支巨鹰羽翼制成的毛笔作为警告。
然而谁都没想到,仅用了四年时间,这位年轻的国王便从新夺回了自己的权力,甚至还将自己的那位叔叔,给幽禁在了王都之中。
由此,诺里斯这位年轻的国王,被尊称“神鹰大帝”。
宽大的书案上面排满了高高的几摞文件,完全挡住了后面那道人影,只露出一支银黑相间的巨大鹰翎在空中快速挥舞。
脚步声由远及近,一名身穿黑衣的侍者来到书案前,双手叠放于腹部行了一礼后说道:
“几分钟前传来消息,城西黑集发生大规模械斗,死伤至少上百人,王都守备厅现在人手严重不足,是否派遣王室近卫师团的人前去协助?”
摞起的文件墙后面没有传来回应,那支巨大的羽毛依旧在飞舞。
侍者继续回禀:“混战开始不久,便有几大家族的重要成员相继遭到黑集的暗杀,现在大公们正聚集在守备厅要求派人保护。
另外此次械斗的参与者之一名叫老狗,曾经是伽丹大公手下的一名军团长。据回报从战斗开始就没露过面。同时撕杀的人群里,混入了大量身份不明的刀手,从用刀的习惯上看,都是从边军出来的老兵。
陛下,恐怕是为了伽丹公爵来的。”
那只一刻不停的羽毛笔终于立在了半空。一位相貌颇为普通的青年男子从书案后站起身,来到身侧另一张桌子上为自己倒了杯热茶,双手捧着杯子在嘴边轻轻吹气。那神态就似一个经常熬夜工作并且习以为常的年轻学徒。
“黑集不是跟那几个老家伙关系密切吗,为什么会突然派出杀手?那个叫老狗在帮那几家出头?”
“好像跟那个从希瑟叛逃出来的侯爵有关,事件发生前他与老狗的人在一家酒吧里起了冲突,随后那位黑……额……那位神秘女士就发布了悬赏令,一枚金币换对方势力的一个人头,同时公布了一系列的暗杀名单。
至于老狗应该是报复性反击,与那几家关系不大。不过他最近确实跟那几位大公接触频繁。”
年轻的国王正小心翼翼的啜饮着那杯热茶,似乎不小心倒的太满,注意力全部放在滚烫的茶水上。
“你们都叫那女士'黑王后'对吗?”
黑衣男子额头冒出一滴冷汗。
“据说长得让人过目难忘……而且我执政那年,她刚好统一了洛萨的地下势力对吧?”
“是……是的,而且与……与您同岁,陛下。”男子有些结巴。
“别那么紧张,这有茶水,你一会自己倒。我要进去睡觉了,王室近卫待在宫里哪都不许去。那几个老家伙,既然怕死就让他们好好在守备厅里趴着,也省的借乱生事了。
查那个叛逃的侯爵,看看是否跟最近街上那些尸体有关。天亮之前摆在我桌子上。”
“那伽丹大公那里……”黑衣男子在身后急道。
国王的身影已经走远,悠悠的传来一句:
“有人想找死你操那么多心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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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黑集,喊杀声与刀剑相击的脆响已成为了主旋律。倒下的人不敢发出惨叫,因为那只会引来注意加速自己的死亡。
瑟琳娜火红的长发飘起,矮身躲过一记横斩,身体一旋手中长刀借势豁开敌人的肚子。她原本穿的一身红色长裙极为碍事,此刻已割开裙摆两侧露出两条长腿,一头长发也束起马尾,正手执长刀在人群中奋力厮杀。
一柄灰黑色的纤细刺剑,无声从她耳边刺过,插入身后一个握着尖锐腿骨向她冲来的小个子的眼眶。
瑟琳娜得以片刻喘息,与中年管家背靠背一起环视四周。
她一刀劈掉一支拿着匕首的手臂,不顾传来的惨叫,朝身后的管家喊道:
“索伦和他的人去哪了?”
“看啊女士!我们又绕回到这个问题上来了──以往每次我们和索伦有什么计划的时候您总是要这样问我一句。”
“我想那些老家伙们也一定是被这个问题折磨的快崩溃了。”管家看着周围越来越多的对手,又补充了一句。
“看那些穿黑衣服的,他们不是普通的打手!”瑟琳娜没理会管家的抱怨。“这些混混好像是被训练过,穿黑衣的那些在指挥他们配合……老狗他一定另有目的,不然凭这些人他不可能隐忍这么久不跟我们冲突。”
“额……”普尼兹觉得十分无语。“您刚刚叫嚣着一个金币买人家一条命的时候,一定没想过会是现在这个局面……”
“不,”瑟琳娜将钢刀叼在嘴里,双手灵活的将马尾扎成一个发髻。
“老娘想过!”
说罢她几步爬上了自己马车的车顶:
“我是瑟琳娜·诺洛萨!你们的黑王后!”
我的天呐!普尼兹见状惊恐的捂住自己的胸口。
“谁杀掉人群中那些穿黑衣服的!”说罢她一把掀起车顶的暗格。
别啊!普尼兹绝望的想。
“就能来我这拿走一块金砖!”
脚下狠狠的一踢,顿时半空中划过几道诱人的金黄色弧线!
“砰”沉闷的金属砸在土地上的声音清晰的传到所有人耳中。
几乎所有人的动作一顿,场中的空气,开始变得凝涩令人的胸口发闷,接着一股火苗悄悄从心底燃起,瞬间引爆了那股沉闷,令所有人的眼睛发红!
唰!一刀狠戾决绝,从幽暗处递出,在空中留下一道凄冷的残影。
猩红的血花在黑暗中肆意绽放,张扬而狂放!刺激着所有人的眼球。
一道满是血污的身影猛的从地坐起,手中长刀刺入一名黑衣人腹部,接着他身形不停,向前一个翻滚就势滚到黑衣人的背后。双腿撑地的同时猛然发力,整个人瞬间暴起,手中长刀反手回撩,劈中黑衣人脖颈后,人已经如同离弦的利箭般电射而去。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毫迟缓,当身边的人反应过来,此人已迅速抽身脱离了人群。
来到马车前面微躬行礼,男子从地上捡起一块金砖站在马车一旁,长刀横在胸前,丝毫没有再返回战场的打算。
他今天已经赚的够多了。
男子的行动给场中厮杀的人群做了榜样,立刻有躺在地上装死的人开始效仿,然而敌人已经有所防备,倒是收效不大。
反而是原本打斗的那些人群,变得更加卖力了。
黑集里讨生活的人,有个说不上好但也不坏的毛病──收多少钱做多少事。同时所有人还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没有不敢收的钱!
本来只是杀一群流氓而已,没什么威胁酬金又丰厚,所有人都觉得瑟琳娜大姐是准备赏自己几个小钱买酒。
然而真正交起手来情况急转直下,受过训练的流氓也还是流氓,不过就是一刀变两刀的事!但那数十个藏在人群中的黑衣人却是实实在在的硬茬子,抽冷子就从人堆里捅出几把刀来。
几个出风头的家伙同时倒下后,黑集的杀手们便迅速冷静下来,一个金币一条人命的价格很公道,但如果要冒着送命的风险的话,这一个金币赚的就有点不划算了。
于是有精明的在算计杀的人够出场费了之后就躺下装死;
有会演戏的在人堆里左支右绌,杀的险象环生;
还有些实力确实够强大的,也不追不躲,就站在人群当中来一个杀一个──杀谁还不是杀呢,反正都是一样价。
然而现在不同了,黑王后给涨工资了!
一块金砖,基本可以在王都换一套房子!干了这一票就算不小心被打残也值了啊!最起码直接退休了!
于是,黑集的渣渣们不再浑水摸鱼,因为这价格合理!比公道还公道!
战场上的局势明朗起来,黑集的工作能力和职业素养一样无可挑剔!
普尼兹的脸色灰败,身型伛偻,再也没有了那股优雅从容的味道。
“黑妮儿……那是你说好给我养老的钱……”
瑟琳娜脸色有些不自然,瞥过脸看向一边。
身边的杀手们多了起来,都是杀完人过来拿金砖的。拿完金砖不走的,一是不想回去玩命,二是要保护瑟琳娜大姐──收了钱活得做全套啊!
普尼兹哭丧着脸还要说什么,突然间就脸色大变,瑟琳娜背后,两个看上去毫不起眼的汉子正平举手臂对准站在车顶的瑟琳娜!
那是两把军用长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