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晋王府时已是酉时,府内张灯结彩,家仆无不忙碌得不可开交。
“连翘,你们王府是办什么喜事这么热闹?”阿靖问出了我的疑惑。
“这是侧王妃为晋王殿下顾公子还有阁下二位办的洗尘宴席。”连翘回道。
侧王妃?
我心下一惊,来到晋王府还未拜见侧王妃,实属失礼。
连翘仿佛看出我的顾虑,接着道:“今日不巧,刚好侧王妃去寺里祈福了,二位才未曾见着。”
连翘领着我们往庭席走去,只见庭院两侧桌凳摆放整齐,满桌美馔佳肴。
高座处站着名明艳亮丽的女子,身着丁香紫团蝶百花烟雾凤尾裙,手挽绀紫色绣罗纱,正在向下人吩咐些什么。
连翘向我们小声介绍道:“这就是侧王妃了。”
还未等我们上前行礼拜见,侧王妃先瞧见了我们,她笑得妖娆妩媚,袅袅娜娜地朝我们走来。
“王妃,王妃您慢些,小心脏了晋王殿下精心挑选的礼服。”侧王妃已走至我们跟前,她后边的丫鬟焦急跟上来拖住侧王妃的裙摆。
侧王妃含笑看了那丫鬟一眼,笑斥道:“紫萍你越发胆子大了,竟连我都敢说道了!”
紫萍也不惧,笑回道:“王妃,奴婢可是一心为着您想啊,您为王爷安危日日去寺庙祈福,总算是盼着王爷平安归来……”
“咳咳……”阿靖十分适时地咳了起来。
侧王妃和紫萍纷纷转头看过来,这下侧王妃终于想起还有我们三个大活人站在她面前。
连翘连忙行礼:“侧王妃吉祥。”
我与阿靖也依葫芦画瓢行了一礼:“侧王妃。”
侧王妃连忙免了礼,笑吟吟道:“二位便是晋王殿下的救命恩人吧,刚刚与紫萍说了几句话差点儿疏忽了二位,这一路上还真是多谢二位了。”
看见侧王妃如此亲切又热情的表情,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连忙笑着回应,摇头道:“无妨,举手之劳罢了。”
说完我不自觉抚了抚自己的左胳膊,举手之劳……真的举手之劳……
话毕,侧王妃便领着我们落了座,她遥遥问道:“不知阁下二位如何称呼?贵府何处?”
“在下凌漪,这位是阿靖。”我谦声回道,“我和阿靖皆是一介布衣,不足挂齿。”
侧王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并未言语。
忽闻院外传来小厮声音:“晋王殿下到!秦王殿下到!顾府顾少爷到!”
只见凉祁轩、凉祈昀、顾千语三人依次走进庭院,侧王妃连忙上前迎接行礼。
我环顾四周又见所有婢女仆人一并低头行礼,我悄悄戳了戳阿靖,用眼神示意他。
阿靖先是一脸懵逼,之后又立马懂了我的意思,连忙同我一起装模作样地行了礼。
还好他们并未注意到我们就已经免了礼,依次入席。
“三弟真是娶了个贤内助,不枉此行我来蹭个接风酒!”秦王殿下坐定,举杯敬晋王,眼睛却已将这庭席扫了个遍。
晋王笑了笑,声音温柔清脆,举杯回敬道:“潇潇向来不问中馈之事,今日也是难得亲自操办宴席。都是些浊酒劣菜,皇兄莫要嫌弃的才好。”
坐在晋王旁的侧王妃面上浮现一片潮红,冲着晋王娇嗔了几句,便掩嘴而笑。
看着眼前这番情景,我竟觉得盘中之物有些食之无味,转头瞧了阿靖一眼,却见他正专心致志品尝。
“阿靖,好吃吗?”我问道。
阿靖正将一块东坡肉夹进嘴里,边嚼边道:“与我从前不见油荤的三餐比,当然是好吃极了!但若是与皇宫里比,那应该还差点……”
须臾,阿靖见我不接话,接着道:“虽说我未曾见过皇上的吃食,但想来我们如今已在京城,并且身处晋王府里,以后说不准还真能入得了皇宫呢!”
我无奈扶额,这个阿靖是在说些什么异想天开的话啊……
我拿起手边酒樽,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我不禁咽了口口水,举杯饮下。
放下酒杯时却见对面的顾千语正看着我,我笑着回他,他亦举杯遥遥敬我。
“三弟莫要谦虚,侧王妃名满京城时我也是有所耳闻的……”秦王将酒樽轻轻放下,又看了眼自己左旁的顾千语,悠悠说道,“况且京城里谁人不知晋王殿下与京城富商之子交好,三弟在咱们兄弟中可谓是财主呢。”
秦王一副不怀好意的笑容,看得我心里直发怵,我看着顾千语嘴角笑容似笑非笑,透着嘲讽之意,却又不动声色地以饮酒掩饰。
我又望向晋王,他的眸子已然结了层寒霜,又瞬间消失殆尽,他吟吟笑着,漫不经心道:“都是些玩笑话罢了,皇兄怎么也信起街坊百姓的谈资来了?阿语自幼入宫只同我一起读书练武,可从未偷偷授予我自家经商秘道,纵使我想要,也过不了阿语那一关啊……”
满座哗然,晋王笑吟吟地看着秦王和顾千语,眼神一转又瞟向我,我心中一动,又见他携着侧王妃的手,与她相视而笑。
我在席上坐了会儿,不禁有些意兴阑珊,便偷偷溜了出去。
连翘本想跟来,被我一下摁住,我十分郑重其事地告诉她:“阿靖他酒品极差,酒后容易乱性,切记,一定要看好他!”
连翘只得点头,留在席间。
我跑出庭席,直至一个园子,心绪才平静下来。
我迎风站于桥上,湖中水流泠泠作响,明月余晖洒满树上银花,一片静谧安宁。
本是平静的湖面忽然荡起一片涟漪,我直直看过去,只见暗处露出一个尖尖小角,一盏琉璃灯立于之上,紧接着那一叶扁舟缓缓飘荡而来。
船只临近桥下,我终于看清船里有一名白衣男子,那人阖目侧躺于船上,一手撑着额头,十分惬意悠然。
见到此情此景,我心中也生出泛舟的想法。我趴在拱桥扶手处,冲船上人喊道:“公子是晋王府的人吗?”
无人回应。
“公子,您是晋王府的人吗?”
那人仿若未闻。
我仍不放弃,继续问道:“公子!”
“我不是晋王府的。”我话音未落,那人终于悠悠开口道。
“那这船……”是哪来的,我怎么没看见。
“一直听说晋王府的流园景色优美,泛舟湖上随波逐流也别有一番风味。”夜色下我看不清他的面容,只知道他头微微一偏,漫不经心道,“我今日便是来赏景的。”
原来不是晋王府的人啊,看他如此恣意,想来是秦王的人了。
“那你这船是哪来的?”我话音刚落,又怕他误会我是来质问他的,忙补充道,“阁下可否指个路子,我也去寻只船来。”
那男子睁开眼,仰靠在船上,对我道:“没了,仅此一只。”
我踌躇半晌,终是开口:“敢问公子何时赏完?”
那白衣男子似笑非笑道:“那你可有的等了。”
说罢,他便又阖目而卧。
我站在桥中,犹豫良久,终是开口道:“公子……可否带我一程?”
“那你跳下来罢。”那男子坐起身,将船划的近些。
我看了看围栏又趴头看了看桥下的船只,心上一突:“从这儿跳下去?”
那男子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疯了!这桥虽说不很高,但也绝对不矮,我又是个毫无武功的弱女子,如何从桥上跳下去?
“那算了。”话毕,那白衣男子便撑桨欲走。
“等等!”我连忙下桥小跑到河边。
那男子很有眼力见儿地将船往岸边靠了靠,我目测船与陆地距离,刚好一步半,奋力一跳即可上船。
我提起裙子,做预备状,心里挣扎半晌,直到见着那人持桨站起,我才真正往船上跳来。
脚尖挨着船板时,我松了口气,原来也并不多难嘛。
谁知就是我松了这口气,以至于我另一只脚踩上船时,整条小船因湖水剧烈波动震动起来,我重心不稳,便要朝后仰去。
在那危急关头,我终于透过微弱的琉璃灯光芒看清了那男子的长相,真是面若寒霜,清冷孤傲,眉眼堪比画上人啊……
然而我竟然从这张看似冷酷的脸上看到了十分不和谐的慌张之色……当然,还是很好看的。
不过,在这惊慌失措之时,我哪里顾得上那些,我拼命喊叫着顺便伸手胡乱地在空中乱抓。
在我终于抓住那白衣男子的衣袖时,他同时也拽住了我,将我稳稳搂进船里坐下。
咫尺之间,我将那男子的脸看的一清二楚。
在我震惊于他与阿箫别无二致的长相之后,我心里便涌出一连串的灵魂拷问:他怎么跟阿箫长得一模一样?他怕不是阿箫失散多年的亲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