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好货回家,已经接近半夜12点。弟弟早已入睡,而母亲还靠在床上等待着。这是她的一个习惯,每次父亲晚上出车她都要等到他回来才肯入睡。父亲简单的把车子出的事向母亲讲着,母亲在得知后脸上涌现出了我很难体会的复杂情感。那其中有担心有无奈,有后怕又有温情。他们平常没说几句总是喜欢争吵,可在此刻那些争吵当中形成的疙瘩似乎已陷入无形。
夜深人静,我和父亲都已洗漱好爬上了床。在睡意朦胧中,父亲和母亲的交谈声声声传入我耳朵里。那话语中不时会带有一声声叹息声,那种无奈感似乎钻进了我的心里轻轻敲打着,咚咚咚……
和往常很多天一样,我和父亲一直一起送货,有时也会带上弟弟,我们在一起聊着天,谈着生活的点滴。车窗外是繁华万千的世界,车窗内是一群谈笑的人儿。时间在窗里窗外的变幻中匆匆溜走。如流水的日子记录着一切。如果母亲轮到哪天休息的时候,她也会跟车,然后我和弟弟就会留在家。每次在家我们总是写不了多长时间作业我便带着弟弟去附近湖泊玩了。
时间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着,很快一个多月就过去了,暑假已接近尾声。由于开学的临近我跟车的次数也随之大大减少,每天都会和弟弟做很长时间的作业。
生活的坎坷成长的烦恼,都在日常的温情平淡的幸福之中化开。一切仿佛如昨日,只有时间在标记着。点滴时光已化作记忆存与脑海之中,现实总让我感觉是一场梦,不过是一场感受感触浓烈的梦。
烈烈炎日,地上的万物都在陷入太阳的炙烤之中。现在正值上午,我和弟弟坐在阴暗的屋内写着作业。现在的学习压力很重,而我之前一直没有感觉到。我就是这样,很难把学习真正放心上,而总是喜欢胡思乱想。
“俺哥如果陷入抵触学习的心理中,你一般都怎么做。”我弟坐在我对面小声问着。
“不想学习的时候就不学,我一般都这样。”
弟弟有点鄙夷的看着我说:“难怪你的成绩一直提不上呢,原来你是这样想的,俺哥你要给我做个榜样啊。”
我看着桌子上那些令我头疼的书本说道:“我到现在都还没有一颗做学生的心,估计到高考冲刺的时候,才能提上什么劲。”
“你还是想的太多了,我们做学生的义务就是好好学习,要么怎么对得起辛苦供养我们读书的父母呢。”弟弟又有点教育的口气向我说道,在我面前他总是显得很成熟老道。
“是啊……”我轻声应答到,然后看向别处继续说道:“感觉我们现在的教育有问题,一直把人变成学习的机器,这样学进来的知识以后又有什么用呢。”
弟弟对我说的这个话很有兴趣,他看了看我显得很有思想的说:“以后有用没用不知道,但高考依然是我们实现人生跃迁一个很好的跳板。”
“说的也是,还是要加油吧,就像你说的学生的义务就是好好学习,想那么多没用。”我有点迎合弟弟说道。
“嗯,这样想就对了。”
那台破旧的空调在呼唤吹着,微凉的风侵袭着纸张,侵袭着我的心,我和弟弟又陷入无止境的学习之中。
父亲准备下午去送一趟货,由于我受不了一直处于这枯燥乏味的学习之中,便决定下午跟着一起去。
吃过午饭后,我们都陷入了午睡之中。当我和父亲起来时,已经是下午三点。此时屋外太阳依然炽热,它烘烤着大地,让地面上升起了缕缕透明的涌流。我和父亲快速的上了车,便向拉货地点驶去。今天要送一车石子,它的场地也坐落于江边,在一座大型的搅拌站旁。
江边的堤坝上,由于前几天下雨的缘故,路上有很多青蛙的尸体,有时候还会看到一条已被太阳的炙烤只剩一层皮的蛇。不远处江边的草丛已越发茂盛,里面还夹杂着一棵棵矮小的野枝条子。
刚走进场地,父亲便招呼那个开铲车的师傅给他铲货。那个师傅看上去差不多四十多岁,晒得黝黑的脸上显得很有沧桑感。他迅速的发动起铲车,一股黑烟从烟筒里喷起,显得很铿锵有力的发动机声在呼呼作响。他技术娴熟,巨大的铲车在他手中如同玩具。那巨大的铲爪,俩铲便把货车给装装满。
装好之后父亲便把车开上地磅,并去磅房付了钱。我感觉这一切都挺有意思,至少比学习有意思的多。如果车子开到哪里偏僻没人的时候,我也会开上一段距离试试。坐在车上操作着巨大机器感觉,让我无比的佩服于人类智慧的伟大,这也许就是我们不断学习的原因吧。
在路上行驶一段距离之后,我看见在前方路口处聚集了一群人。我很是好奇的望了过去,发现人们组成的屏障让我很难看到里面实情。我只看到一个搅拌车的上部,它很不符合交通规则的停留在那里。父亲随意看了一眼人群便说道:“这是又出车祸了吧,不知道人怎么样。”
“车祸”,听到这个词我总是有些抵触和后怕,我突然想起之前发生在自家身上的事故。虽然人没什么事,但那种惊恐的感觉到现在仍记忆犹新。车子又往前行驶了一段距离,使我看清了一些里面的情况。我看到了满地的血,以及躺在轮子底下人的双腿。父亲刚想告诉我不要看,可已经晚了,我看到了全容。那是一个被刹车轮胎搓的只剩半个的残缺肉体。那些肉啊血啊骨头啊全都变成了一团团白囊囊的东西,吸附在大地上。一种剧烈的呕吐感顿时升上了我的心头,我不停的干呕,可就是吐不出来。这使我异常难受,最后憋的我眼泪水从眼缝里挤了出来。那泪水中有其生理难受的部分,也夹杂着几分内心的感情。唉,终究是一条命没有了啊。
父亲有些担心的看着,而我则陷入深深的触动之中。热烈的太阳,很快让那副残缺的肉体升出一些轻淡的腐臭感,围绕他的人们议论纷纷。搅拌车旁不远处是已经破碎不堪的电动车,在电动车旁一直延伸到车轮下是破碎不堪的肉体。看他身上残缺的服饰,应该是个年轻男子。阳光照耀他已经死去的生命,他已失去了他的一切。那些在他生的时候关于他的一切一切,都因死而尘埃落定。
生命何为生命,我们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呢?这个问题在车子从那里驶过后,死死纠缠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