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定是漫长的一夜,离宽先送盼嫡回房,起了点小心思的离宽,让盼嫡看看燕海王送的那个戒指是不是空的。
除了见面礼,又取出些或贵重或不值钱的杂物,以及让盼嫡别过脸去的春宫画。离宽终于放下心来,明白燕海王难怪能跟郭老站一根桅杆。
把这些礼物之外的东西打个包,离宽打算一会给燕海王送还回去,便叮嘱盼嫡先睡。
而盼嫡看着一桌子礼物发呆,蚊子大小的声音问道:“离宽,你说他们为什么送我这么多贵重的东西。”
“我也算青州卫体系内,送我这些不合适,当然就送你了。”
“这个我懂,可为什么送我呢?”
“你啊,专心修行!”离宽被问急了,一个脑瓜崩弹过去,弹得盼嫡微微后仰。那一瞬间娇艳欲滴人间绝色。
看得离宽都有些愣神,犯嘀咕:我就是胡说个怯颜,难道还就变真的了?
深吸一口气,拎了包裹出门去找燕海王,心中暗想盼嫡最近闹得有点邪乎,本来就是些小心思,现在怎么就硬来了?最近到底有什么事让这丫头这么直接?得找个机会跟她好好聊一下才行。
傻丫头就不能先开开眼,看看青州,再定这么大的事?
虽然坐拥冥河三宝,离宽对自身定位清楚——放眼青州,他就是不入流。
离宽把包裹悄悄递给燕海王,为了避免尴尬,直言他是刚帮舍妹整理发现的。
燕海王老怀大慰,庆幸没丢了面子。本是性情中人,情绪到那了,顺手就摘了戒指。等回过神,倒不心疼戒指,只是知道里面有些东西,小女娃拿着不太合适,正琢磨该怎么办,离宽已经送来。连夸离宽机灵,小郭没选错人!
罗叶此时也在后续收尾,让郭老复生的灵魂先沉睡,然后在一群大佬的注视下,小心地解释郭老的复杂情况:
本来死后若成英灵,当魂归武安碑。然而死者遗志压身,郭老不愿意受接引的话有泰山之重,以罗叶的道行绝搬不动。
罗叶说,是她师傅理解错了,没有硬接引郭老入武安碑,而是借着天巧府大阵接引天巧星华,要送郭老登天巧星君之位,最后郭老登天未成,先下了棺,落地生根,成了天巧府的地缚之灵。
要是把天巧府看成一件法宝,那郭老就是这件法宝的器灵。
离宽暗笑,罗大天师就是报复郭老当她是小孩子——你不去武安碑,想留在这?作梦吧,我送你上天当星君!
最后成这个局面只能说弄巧成拙,别看罗叶现在脸上带笑,不知道心里有多气呢。
离宽觉得机会不错,抢身到众人前先罗圈鞠躬,然后道:“既然郭老已然成地缚之灵,他自掌天巧府不是更好?”
也不知是不是罗叶刚才看到离宽偷笑了,或者就是习惯拆台,在众人都觉得离宽提议有理时,罗叶阴阳怪气道:“非人不能掌天巧府印。这是为了防备意外,炼制在印中的最核心法阵,无法更改。”
离宽怎能轻易放弃?一指跟着众人的黑大个:“此子与郭老情深,代为掌府印不无不可。”
黑大个眼睛肿得跟个桃一般,在这些重情重义的大佬眼中印象分极高。有几人觉得离宽的提议是个办法,郭家人掌印辅助郭老,总比离宽这外人好些。
地缚灵,器灵,听着好听,可细想,在掌印手中不就是半点自由没有?全凭掌印之人心情。
眼看燕海王已经心动,这坑他离宽算是要爬出来了。
黑大个反射弧有些慢,似乎刚反应过来众人在商议什么。嗷一嗓子:“俺老祖说了,让俺听你的。你咋老想撂挑子!”
离宽扶额苦笑:”兄弟,你什么时候听你老祖说的啊。“
离宽确定,最开始入殓的时候没这个黑大个,说句不敬的,这黑大个赶来时,郭老那会都凉透了。
“就俺守灵的时候,老祖说了,让俺听你的。高升客栈交给你,他放心,每晚都说!”
离宽想问问黑大个是不是磕头太多太重,磕出幻觉了。
不过场面已经被这黑大个给点破了。看看众大佬的眼神,离宽在老实接管天巧府和被拿铁链子锁在天巧府中权衡了一下,果断选择了前者。
“行,兄弟,这天巧府我接了,你以后就是天巧第一将,要是我没有善待郭老,你就把我脑袋拧下来!”
“好!这个我拿手,按你说的办。好哥们,咱俩拜把子!”
离宽本就是顺着这些大佬的脾气卖把热血,既然脱不了坑,那这些后台的大腿总得抱住。结果直接被黑大个拉了拜把子,没退路了,而且燕海王都拍手叫好了,那就拜吧。
摆下香案,挂上二爷。两人跪下,刚要磕头,黑大个一拍脑门:
“哎我忘了,我还有个结义哥哥也在客栈。”
都这样了,还能说什么,身后一群大佬,为首的是情绪到了连春宫图都送的主。
离宽大马金刀地喊道:“速去请来!”
有文若书生般的青年,被黑大个扛了回来。
蒋寒!?
离宽顿时明白,那总感觉有点不对劲的地方是因为谁了。
不过离宽更不明白,既然蒋寒都搞定了郭家黑大个,按着自己想脱身的剧本走下去,这天巧府不就你蒋寒说的算了?何必非要拉上他离宽?
被扛来的蒋寒应当还在睡觉,只穿了里衣,整理一番后,先给众大佬鞠躬。然后半推半就的三人跪在一起。
桃源水词念三遍后,三人起身一论年纪,蒋寒先道:“我蒋寒真是三生有幸,先得勇武义弟,今又得受太师器重的兄长。”
“太师”两个字不用重咬,离宽也品出来蒋寒为什么要拉上他了——这是蒋寒下注,赌他离宽能接到太师令,乃另有因由。
蒋寒是没傲气,因为他是个赌徒!
”很好很好,头也磕了,誓也立了,不用麻烦天地,今天本王就当个见证人。“燕海王突然抽出一把厚背长刀,走到离宽、蒋寒、郭横三人面前。
别有深意地看了看蒋寒,又看了看离宽,最后看看愣头愣脑的郭横,没绷住,骂道:”你都顶不上半拉锅盖!“
说罢,屈指在长刀上一弹,长刀顿时断成四段。
”刀身你们三个一人拿一段吧,刀把就供燕海王府。本王不说有违誓言,如何如何的废话,只说,你们三个做事前想想本王,想想御龙军!“
这时身后有人提醒,燕海王一甩袖子,“娘个西皮的,管东管西,还管到我房檐里了!我就提御龙军怎么了!败兴!命有八尺,难求一丈!给搬来天梯,都能自己跳下来。”
燕海王骂骂咧咧负手而去,一众人也稀里呼噜走个精光。
”大哥,这东海有龙,西山有麒麟,房檐是何典故,小弟不解。“蒋寒冲离宽拱手。
”我房檐下面本来挂了一个北面回来的胖子!“离宽叹气,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能活到八百往上称了王的傻瓜。
”还有,别叫大哥!叫大哥我跟你急啊!“
”不是还有南边么?“黑大个郭横瓮声瓮气。
”南边?南边是,燕海王府!“
蒋寒摊手苦笑,一指郭横:”我这兄弟与我是撒尿和泥的交情,这些年我都闹不明白他是真傻还是假傻。“
无所谓,离宽看开了。他本身也没起过害人的心思,只是被蒋寒硬拉上了一辆战车。
离宽捡起一片刀刃,看看蒋寒,”既然你这么能算,那我给你找点事。“
”最少八年,最多十五年,天下有大乱。你算算吧,天巧府该如何自保,我先睡了。“
郭横捡起一段刀刃,不管不顾地往怀里一踹,”二哥,我也睡了,三天没合眼了。“
蒋寒是有些后悔把离宽算进来,硬留他掌印的。这影响了燕海王对他的观感,得不偿失。但同时又有些庆幸,把离宽算进来——最少八年,最多十五年,真是个坏消息!这样的坏消息,越早知道越好。
捡起地上的刀尖,看着冷森森的寒芒,蒋寒也想睡,可他睡不着。本来就是想谋个富贵,怎么就成了要考虑天下大乱这种事情?
曲终人散,罗叶从角落里走出来。她都不用藏,体积太小,只要稍微往后站些,就没人注意到她:”那个……蒋二爷是吧?我住哪?还有这次费用谁结?“
一上头用了请师符,总得把本钱捞回来。
离宽上了楼,也没心思睡觉,在中厅坐下,观想会造化碎玉,平复了情绪。
在他看来所有一言难尽、太复杂、说不清,都是拖延癌的并发症。
既然盼嫡都开始胡来了,就得跟盼嫡说清楚,不过跟盼嫡谈之前,离宽首先要想清楚自己对盼嫡是个什么感觉。这还是离宽第一次去正式思考自己和盼嫡的事情。
并不是忽视,而是她实在太小了,根本没考虑过。生日都还没过,再周两岁,都不用四舍五入,他最少也是个无期。
上次那个干练队长也给他普及过青州律,再怎么拐弯抹角的提醒,简单总结就是下月初一前他敢碰盼嫡,就三个字:斩立决。
摒弃掉过往记忆。离宽首先从第一次睁眼,看到那个匆忙跑出去的身影回忆,推开门时摆弄野菜的背影。有一起吃饭时的温馨,有自己出门时候的叮嘱,有被喊全名时的肝颤。
离宽永远都会记得,盼嫡小心地伸出一根手指捅鱼人时的疑惑表情。他为了解开盼嫡心结的胡编,和提防盼嫡时不时蹦出来的小心思。
渐渐发现,他并不是完全为了刷好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