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这份密报,这苏恒确实没有说谎,只是我想不到他一普普通通的府兵之子,怎么会懂这么多东西?”
尉迟恭一手拿着一纸密报,一手轻轻的敲着桌子。
“苏家祖上查清了吗?”
“回家主,查清了。苏家祖籍岳州,前隋开运河时举家北上,大业年间定居栎阳。祖父因运河而死,其父苏哲武德七年随军北征幽州死于攻城之战。”
“恩。”尉迟恭微微点头,“对了,那小子这几天可有什么奇怪的表现?”
“回家主,并没有。”
“好了,先出去吧,给我把那小子给盯紧了,我要知道他说的每一句话,哪怕是梦话!”
“是!家主!”
家将走后,尉迟恭不由得揉了揉脑袋。苏恒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往小了说,这不过就是一个府普通人,好似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地方;但要往大了说,这事儿就十分诡异了。
天底下聪慧的人很多,但像苏恒这样凭一本《论语》就开了蒙,进而对周遭一切密切观察从而学到东西的,怕是从盘古开天到现在都没有几个。
而那几个都是谁?都是圣人啊!
一个十四岁的圣人?
谁信?
尉迟恭自然是不信的,特别是对苏恒后来的那一套说词。因为认了字所以能读书了,因为读了书所以明理了,因为明理了所以更渴望知识了,又因为渴望知识所以虚心好学不懂的不耻下问,又因为开口问了还碰上好人都被解答了,所以才会懂这么多……
哪怕苏恒说他是从梦里学的尉迟恭保不齐都信了,可就这套说词,可谓漏洞百出!
原本尉迟恭还觉得苏恒有所隐瞒,眼下更是认定了就是如此。就凭他苏恒从小到大接触过的人,除了整日务农的农户就是工匠猎户,学问最高的就是那个教他识字的老书生。就这些人,说是歪瓜裂枣都是抬举,从这些人身上又能学到什么?
“不行,这事儿不弄明白我念头不通达!”尉迟恭一拍桌子,起身喊人被骂,径直往皇城而去。
至于苏恒,就暂且在府上的柴房里好好呆着吧!
尉迟恭骑马出了府门,到朱雀门下马,径直到了太史局,一把抓住太史令的胳膊就往外走。那太史令只觉得一道黑影闪过,眨眼的功夫自己就被拉出了太史局。正要发怒,张口就要“大胆!匹夫!放肆!”三连,结果发现是尉迟恭,脱口的话登时变了。
“吴国公找下官做什么啊?”
“管那么多作甚,跟本国公走就是了。”
于是乎,太史令被尉迟恭径直拉出了皇城,上了一匹马,跟着尉迟恭回到了国公府。
进了国公府是一阵左转右转,尚来不及欣赏这套整个长安都数一数二的宅子就到了一处偏僻的院子。就见尉迟恭一把推开房门,指着一个绑在柱子上的人说道:“听说太史令精通相人之术,且看看这个小子!”
太史令自是惹不起这个魔王,当即施礼应了下来,随后来到苏恒旁边,一双手在苏恒脑袋上摸了摸,又细细看了看,心里不禁犯了嘀咕,连道“怪哉、怪哉”。
“怪哉?怎么怪了?”尉迟恭的耳朵极灵敏,听到太史令的嘀咕当即开口问道。太史令却是摇了摇头,冲尉迟恭施了一礼,道:“还请国公移步。”
二人出了院子,眼见那房门再被关上,左右护卫守好后,太史令才说道:“国公,此子……您是从哪儿找到的?”
“怎么了?可是这人有什么问题?”尉迟恭正待发作却被太史令拦了下来,“吴国公,有些话下官不知从何说起……”
“你们这些文官就是这般不爽快,有话就说!”
“这……吴国公,可有此子生辰八字?”
“有,且等着!”尉迟恭叫过一家将,嘱咐两句,不一会儿就将一张纸递了过来。太史令接过生辰八字,心下算了算,却更觉疑惑。
“怪哉怪哉。吴国公,下官方才摸骨相面,又合算八字,却觉此子是短命之相,本长不到这般年纪,怎么……”
太史令又在心底算了几遍,只觉得眼前茫茫一片,似有云雾遮挡,不见前路,说道:“吴国公,下官本事不足,实在看不出此子名堂。”
“哼!”尉迟恭略感烦躁,摆了摆手便打发了太史令。等太史令走后,尉迟恭仍觉烦躁,又推门而入,等人搬了椅子便大马金刀的坐下。
“你这小子,还是将实话说了,我可没那么什么耐心!”
苏恒在这柴房里被关了七天,一直被绑在柱子上,虽说有人喂些流食,仍觉得头晕眼花,虚弱无比。他自是知道这是被绑的久了血液不畅,身体麻木,若再有几日,只怕就撑不住了。
眼见尉迟恭如此做派,心知这黑门神的耐心是到了极限,要是再不给出一个满意的答复,只怕凶多吉少。
只是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他仍没有拿定主意。
依苏恒原本的打算,他是要向伟大的穿越前辈学习,杜撰一个神仙老道士师傅,这么多年他是知道现在的人是很吃这一套的。不过他这些年一直呆在刘村,行踪规矩一清二楚,只要稍加打探肯定会穿帮。
若是照实说,也会穿帮,因为他根本解释不清自己之前说的那些东西是从哪学的。毕竟明面上他只是学了一本《论语》的,尉迟恭后来所问的可都是兵书上的东西。
而兵书,便是寻常的世家子弟也无缘习得。
也是怪当时自己太过忘形,想发迹想疯了。穿越十四载,终于有一个可能跳出困局的跳板,抓得太死。好在这七天来他也没闲着,终是想出了完善了一套说辞,或许能糊弄过去。
“将军,小子不敢欺瞒,实在无法。小子曾立誓,终生不得说出师承,否则必遭大难!”
尉迟恭双眼一瞪,暗道总算熬住这难缠的小子了,当即喝道:“你若现在不说,本将必让你知道什么叫大难!”
苏恒轻轻一笑,复而摇了摇头。“肌肤之痛算得什么大难?罢了罢了,事已至此,小子连能不能撑到明天都不知道,还管什么誓言!”
“这就对了!”尉迟恭来了性质,只觉得这七天的功夫没有白费,“快给本将说清楚,你究竟是何人,又从哪儿学的这些学问?莫要欺骗本将,本将已查明你的底细,你是骗不了本将的!”
苏恒顿了顿,微微晃了晃头,稍稍缓解了下大脑的晕眩,缓缓说道:“将军,小子确实是栎阳人士,这些将军已然知晓。只是,小子还有一师父,却连家母也不曾知道。”
“前年,家父亡于北。彼时小子方才十二,自觉难以担起养家之责,偏又不得不担,心下不免烦闷。每日里总好坐在河边发呆,往往独坐一日而不自觉。这些,相比将军也知道吧。”
尉迟恭点了点头,就听苏恒接着说道:“当时常有难民南下而来,小子虽刻意避过他们,但总会遇见一些。”
“一日,小子正在河边呆坐,忽见一人仰面从河面飘过。将军想必知道,刘村附近的那条河乃渭水支流,水量不大,再加上近年干旱,水量更小,便是孩童走到河中央,也能露出口鼻。”
“小子原以为那人是在游水,但过了好半晌仍一动不动,便想着救人一命总不会错,便下水将其拖上岸来,这才发现那是一个老道士。”
“那便是我的师父,我的学问也是从他那儿学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