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元年元月一日,苏恒起了个大早。
苏母等人还在酣睡,苏恒已让陈达拉上年前准备好的物件儿出了门。
出了务本坊一路向西,一路上都是拉着车的人,和苏恒一样,赶着大年初一串门拜年。城里苏恒相熟的也就三位,尉迟恭自是要第一个上门的。
整个布政坊就数尉迟恭的宅子大,毕竟这之前是王府,格局就不同。苏恒领着陈达到了侧门,老陈已在门口站了好久。
这自然不是等苏恒的,苏恒现下也没那个面子,冲老陈打了个招呼,苏恒便进门去了。东西不用他管,尉迟恭的这份儿自有陈达交给老陈。
一小厮在前领路,苏恒径直到了正堂所在。月余不见,尉迟恭明显胖了一些,此时穿着华府坐在堂中,正一个个和拜年的人说话。
见着苏恒来了,尉迟恭不由得大笑几声,起身迎了过来,大巴掌拍在苏恒肩头,道:“怎的这么些日子都没来,我还想要是今天你再不露面,明天就点齐人马打上门去!”
“见过将军,不是小人不来,实在是……”
“哎?何必这么生分!我与你父同辈,唤我一声尉迟伯伯也不辱没了你,是不是?”
苏恒看着尉迟恭那张笑呵呵的脸,被这话说得一愣,连忙回道:“是小侄错了,还请尉迟伯伯恕罪。”
“哈哈哈……这就对了,这就对了嘛!”尉迟恭又是两巴掌拍下来,然后指着一屋子的人道,“来来来,都认识认识,这是苏恒,你们都是年轻人,多亲近亲近。”
尉迟恭这话一落,屋子里这些个小辈都起身施礼,苏恒急忙回礼。一番亲近,苏恒这才被一人拉着到一旁坐下。
不是旁人,正是那个被他生擒活捉的秦卫道。
来拜年的自不会是各家的家主,都是嫡长子来的,除了秦卫道和邻居房玄龄的长子房遗直,还有程咬金的长子程处默、李绩的长子李震、李靖的长子李德謇、长孙无忌的长子长孙冲、杜如晦的长子杜构和侯君集的长子侯斌。
这些人,都是天策府旧将的嫡子,个个被家里严加管教,对苏恒虽不熟悉,却也没表现出什么,一个个苏兄、苏兄叫的那叫一个顺嘴。苏恒自是不落人后,程兄、李兄、房兄的回过去。
真的是其乐融融。
尉迟恭见状又是哈哈笑出声来,也不说话,只是笑,过了一会儿,才大手一挥,打发一干子侄离开。
他也是知道的,这些子侄只有这一上午的时间,等到了下午,各家的长辈都要进宫的。陛下在丽正殿摆下宴席,赶早不赶晚。
苏恒和一干刚认的兄长一一道别,在吴国公府门前分别,领着陈达直奔翼国公府而去。
到了秦琼的地方,免不了又认了一个伯伯和一干兄长,一阵寒暄后才到了最后一站,程咬金的府上。
程咬金和尉迟恭差不了多少,见了面就是大巴掌冲肩头拍了过来,哈哈一笑表示你小子能来看我我很欣慰。苏恒也是哈哈一笑,连连表示这都是应该的。
如此寒暄几番,正当苏恒以为可以离开的时候,就见一家将捧上了一坛酒水。
程咬金看苏恒愣住了,又是哈哈几巴掌,道:“程家的规矩,只要是客,进府便要喝酒。原本我是要和你小子一起干一坛的,不过今天宫里陛下摆宴,我是不能喝了,但你这可免不了。”
苏恒见程咬金如此说了,哪怕明知他这纯属瞎编也只好忍了,端起酒坛拍开泥封,仰头就灌。
咕嘟、咕嘟、咕嘟,不一会儿苏恒就干了精光,打了个酒咯道:“谢程伯伯的好酒!”
“哈哈哈……不错,不错,是个好孩子。这样,时候差不多了,我也不留你了,自便,自便,哈哈哈……”
程咬金几巴掌下来差点把苏恒刚喝下的酒水给拍出来,也亏得这年头的酒度数不高,如今的身体酒量也不错,这才没喷出来。
“那…咯……小……咯……侄就先……咯……回去……咯……了……咯……”
“哈哈哈,回去吧,回去吧。我说你这酒量可是要练练了,只一坛酒喝成这样,那可不行!”
“……咯……小侄……咯……告退……”
出了程府,苏恒直接钻进了马车里,让陈达赶紧回家。酒不醉人,但撑人啊!得赶紧回去喝点茶水压一压,老打嗝可不是个事。
穿街过巷,苏恒总算到了家。让小竹赶紧拿壶水来,摸了摸温度刚好,连喝三五杯才把这嗝给压下去。刚缓过劲儿来,就见陈达匆匆进来。
“少爷,房少爷到了。”
苏恒闻言起身出屋,正见着房遗直笑呵呵的过来。房遗直他刚搬进来的第二天就认识了,当时房遗直就带了礼物上门,后来因为房遗爱和苏芸、苏昱的事情也接触几回,一来二去的就熟悉了。
“房兄怎来了,快进屋坐。”
房遗直鼻翼动了动,发觉苏恒身上有酒味,不由笑道:“看样子,你是刚从程伯伯那里回来吧。”
“你怎么知道?难道?”
“呵呵呵……”房遗直苦笑几声,“程伯伯就是这样,谁家的子弟头一次上门都要被灌上一坛,头些年我第一次去的时候也是如此。只是比不得你的酒量,当初那一坛刚下肚,我就醉了。”
苏恒哈哈一笑,暗暗鄙视了房遗直的酒量,说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日后再去也会如此呢,原来只是第一次上门啊,哈哈哈……”
“也不尽然。”房遗直说道,“据我所知,尉迟宝琳每次去都是如此。”
“可是宝琳不是才……”
“所以,大家伙都猜宝琳之所以现在这样,就是被程伯伯灌的。”房遗直指了指脑袋,眼神满是调侃。苏恒见状也是一笑,却是苦笑。
尉迟宝琳转过年才十一岁,听房遗直如此说也不知被灌了多少回了。小小年纪就喝这么多酒,也难怪……
二人说笑一阵,就听房遗直说道:“苏兄,我房家你也知道的,没什么稀罕物,只带了几卷书来,还望苏兄莫要见怪。”
“怎会见怪!”苏恒连忙道,“你我比邻,哪那么多见不见怪的,书就很好啊。”
“哈哈哈……苏兄不怪就好,房忠,将书卷拿上来,给苏兄一观。”
话音一落,房忠便捧着几本书进了屋,放在苏恒身前的桌案上。苏恒笑呵呵的翻看,一套《礼记》,一卷《春秋》,一套《史记》,一套《淮南子》,书页都是新的,应该是新抄录的。
将这几卷放到一旁,苏恒突然发现还有一张纸夹在两本书中间。狐疑地看了房遗直一眼,见他用鼓励的眼神看着自己,心底不由得泛起了嘀咕。
打开来,上面只有三个飞白字。
“字不错。”
猛一抬头,房遗直依旧是笑呵呵的,苏恒心底却是暗骂。
“一帮老狐狸!”